奚云已率领府兵登上了城头,这是城内最后一批守卫军。
大赵军队攻城的短短数天时间里,留守的西南军一万精锐已经只剩两千,现在还分散在城墙山的,除了全部的军队外,其余都是安定城中的青壮劳力。
但他们能做的很有限……只能将所剩不多的磨盘、重物推下城墙,然后眼睁睁地看着敌军距城门越来越近。
血红色的残阳映在每个人眼底,这本是妖娆迷离的颜色,可在此时……却只能代表杀戮。
在大赵军队眼中,安定仿佛已成了一块坚不可摧的磐石,己方卓竖的寒枪、战刀早已反射出嗜血的光芒,可安定城……依旧和他们来时一样,伫立在不远处。
城墙上添的那几道不大不小的缺口,也早已被城内守军堵住,这座城池看起来虽有些残破,但城内的那些人……誓死捍卫家园的信仰却愈来愈强烈。
孟清晔当初提出来的办法到底还是起了作用,无论城下的大赵军队如何劝降,城头上的人始终选择抵抗。
当时孟清晔提出的本是一种很古老的办法,但它之所以流传到现在,就是因为这种办法永远有效。
城内的金汁已经用尽,没有了城上浇下来的滚烫粪水,仅凭恶臭……并不能阻挡住大赵军队进攻的脚步,他们终于还是推着攻城木来到城前……
纵使安定城的城门是生铁所筑,但在巨大的攻城利器面前,它到底是发出了颤抖。
这种震颤,让城头上的人发自内心地惧怕起来,仅剩的箭矢也不能再支撑几轮齐射,零零散散的箭羽从城头上飞射下来,除了造成微乎其微的伤害外,几乎起不了任何威慑作用。
但就是这样一座看起来苟延残喘的城池,却已经奇迹般在大赵的摧残下坚守了七天,谁也不知道,安定还能不能坚持到奚言回来?
仍是冲彻九霄的火光,混着浓烈的硝石气味飘入城内,攻城木撞击城门的声音仍在有节奏地传来,南门几乎快要失守,东、西门也不容乐观,也许在明天一早,或许也就在两个时辰后,安定城便会失守。
大赵军队像发了疯般,似乎每个人都成了主将手中的一把刀,城下的人以身为刃,城上的人便以身为盾防……
何方平自远处看着这残酷的一幕幕,却还是接连下达着一个个更为坚定的命令。
他当然知道皇帝派他来的用意何在,自己虽对皇家有十分忠心,但西北那一次,奚言到底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逃离的,皇帝不需要考虑臣子的内心,何方平很明白,包括自己在内的所有臣子,都只是皇帝手上用来相互制衡的一枚棋子……
若是此番还不能攻陷安定,恐怕这军方第一人的位置,自己就得让贤了。
“继续攻城,”何方平长呼出一口气,又用笔在安定地图上标注了一个圈,“将主力用于此处,奚言随时都可能回援,你们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攻破安定。”
何方平的眼神果然毒辣,他方才标注过的地方,赫然是安定南门。
没有任何犹豫,千军万马整齐地压向安定南城门,他们每往前踏一步,城头上的人便能感受到死神离自己又进了一分。这果然是大赵的精锐,即使面临着城内投来的巨石,他们的阵脚也丝毫不乱,林立的旌旗在长风中翻卷着,枪尖染血,在大火映照下却更为可怖。
攻城木仍在疯狂地撞击着城门,南门已经出现了裂缝。
城外的骑兵已经摆好了攻势,只等着城门一破,便冲进城中展开杀戮。他们此时早已没有刚开始那么好的耐心,本以为只需要付出五万人便能攻下的安定城,现在已有十万人死在了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