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一年竟过得这样快……清晔,你可还记得一年前冬宴时,我献的那支舞么?”安若飞眸光流转,似乎越过这并不悠远的岁月,眼中似也有泪光闪烁“三年不见,初次重逢时他便救我于进退两难之际。虽说那时有利用之嫌,可的确是他在我行至悬崖边时拉了我一把,我不会忘记。”
说话间,安若飞脸上已添了一道泪痕,可她的嘴角却一直含有笑意。
“后来再见他,他受了伤,却不敢在家包扎,忍着伤痛来到司乐府。是我亲手帮他治的伤,他那样如玉无瑕的人,身上却有那么多伤痕,你说他那时该有多痛?”
孟清晔知道她有太多情感要倾诉,便放下手中筷子,静静听她诉说。
“他这一生,要受多少别人一辈子都不会受的苦楚。这世间的路有无数条,为什么命数偏要给他最凶险的那条……”
说到最后,安若飞已是满面阑干,泣不成声。
孟清晔一直静静听着,他突然间有些羡慕奚言,羡慕他即使千里逃亡,也还能有一个人始终记挂着他。
可自己……不知父兄会不会担心?
孟清晔忽又希望父兄不要为自己担忧,在父亲准备带着家眷随驾去方陵前,自己当着他的面便只身跑了,几位哥哥虽差些就要追上来,但自己仗着熟门熟路,还是甩掉了他们……说到底,是自己对不住他们在先,又怎敢再奢求他们替自己烦忧?
只能希冀着见到奚言后,给远在房陵的父亲传去一封家书。
孟清晔如是想着,坐在对面的安若飞也停止了抽噎,倾诉过后,她的确轻松许多。
此刻,西南群峰中,奚言和手下的人马正在一处旷地上扎营休整。
见奚言一人独自站在远处,刘沛棋便行至他身边,轻声道:“公子,今日是除夕。”
奚言看着旷野边的天际,昔年在崇都的日子又悉数浮在眼前,不觉低吟出:“旧国远千里,新年隔数更。寒犹尽北峭,风渐向东生。”
“刘卿,去年冬宴,我曾看到极美的舞姿,也曾遇到极好的人。不知此刻,她是否安好?”
刘沛棋的回答倒似是不着边际,“公子啊,因缘会际冥冥中自有安排,恐不能强求。”
奚言不以为然,“刘卿旁敲侧击,不过是教我莫要儿女情长罢了。然在我眼中,若是连身边人都不能寻到,又有何才略能成大事呢?”
“这世上有人错了路,最终却毁了自己。公子,您现在这条路乃是九死一生之路,可是一步也错不得。”
“我当然清楚。可难道自古以来,在这个位置上的便都是鳏寡孤独之人吗?”
刘沛棋知晓此刻再劝都不会有用,索性直接闭口不言。
“该到冰消雪释的时候了。”说完此话,奚言便转身离去,只剩刘沛棋独自站在原地。
刘沛棋目光悠远,侧脸看向南方的夜空,“是呢。这陵江上空,也该好好刮一阵东风,去去这几个月来的寒气了。”
此时天边一弯新月曲如眉,却未有团圆意。
虽是除夕,可毕竟是在行军途中,与平时并无任何不同。仍是如平时般休整一夜后,大军便再次踏上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