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过十九岁,怎么便能有这个云骑尉的官职?”
思虑过后,奚言还是提出了他一直想不明白的问题,展飞鸿在军中虽不是年纪最小的士兵,但在将领中,自己都还算年轻的那一批,展飞鸿他的确是最小的将领无疑。
“我敢打,也能打。”展飞鸿眸中忽而放出烈烈精光,兴高采烈地说起他的那些战功来,“在来西北之前,我是骁骑卫的兵。不管什么时候,剿灭山贼也好,镇压巨盗也好,我总是我们营中斩获头颅最多的那个,我们大将军看我有几分本事,便提我做了骑尉。”
“想不到你的骁勇……竟是从前真刀真枪锻炼出来的,你不怕上战场么?”
“不怕!”展飞鸿大声道,“男儿要保家卫国,我在战场上杀敌,家中就少些负担。”
十九岁,本该是扑在娘亲怀中撒娇的年纪,可展飞鸿却已经是战场上的剽锐精兵,冲锋杀敌、受伤流血对他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
奚言轻轻叹息一声:“留在我身边吧,做个亲兵……你愿不愿?”
“啊?太好了!”展飞鸿高兴得几乎忘乎所以,只差一步蹦起来,“您能看得上我,太好了!”
奚言看他欢脱的样子,心中却有些苦涩,留他在身边做亲兵,并不是因为他有多厉害,只是不久后,四面八方便会涌满敌人,让他待在自己身边,或许还更安全些。
让这样充满生气的少年再去面对战场的残忍,奚言有些舍不得。
“你家中还有什么人吗?”想到他那样懂事的话语,奚言有些想了解他的过去。
“我娘,还有我姐姐。”展飞鸿的眼神突然黯淡下去,语声也不复方才的飞扬,“但我家在下津关外,离灵州不远……不知道她们,还活没活着?”
奚言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展飞鸿抽了抽鼻子,随即又问奚言,“将军,您以前从没打过仗,但为什么你一点儿都不怕冲锋杀敌呢?”
“这个啊……”奚言看他眼圈有些发红,也乐于将话题岔开,“我若说,我亲手杀的人比你多,你信不信?”
“不信。”展飞鸿不假思索道,“我当了三年兵,不算来西北的这次。亲手杀的人,不够一百也有几十了,您怎么可能比我杀的多?”
“我是说真的,”奚言顿了顿,眸中微漾过一缕苍凉,“你杀的是敌人,我杀的……是刺客和杀手。”
“刺客?”
“对,”奚言点了点头,与他说起那些从前经历过的杀机,“他们有的扮作我院中的下人,有的埋伏在我回家的路上……有的甚至是假扮做婢女的女人。”
“他们为什么要杀您?”
对于这个问题,奚言并没有回答,他微微勾勒出一抹苦笑,随即就是长久的沉默。
崇都城的一切都还历历在目,或许……自己是真的回不去了。
奚言不知道此刻自己应该怎么做,兄长已经去了,再没有人会来帮他抉择,他突然明白……当日在崇都城外自家的山庄中,兄长对自己说的那一席话,到底有什么样的深意。
兄长说,“若你是上位者。”
兄长说,“这天下,有一份在你的肩上……”
他也忽然明白,原来兄长这些年的布置,早在一开始,就注定要牺牲他来成全自己。
“可是兄长,您这样做……真的是成全我么?还是只是为了泄私愤?您这些年的筹谋,为什么要以山河破碎为代价,以无辜生灵为筹码?”
但是这些问题的答案,奚言永远都不可能得到了。
展飞鸿看他陷入沉思,便很懂事地走到账外,守护起这个他心中已经认定的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