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宾早就想禀报此事,但司徒贺他们说话太密,许宾一时竟无插言的机会,皇帝此时问到他头上,许宾忙不迭地就持笏上前。
“禀陛下,负责调查沔水筑堤贪墨一案的刘元礼昨日已回到崇都,据他的奏报来看,陈越泽确实是贪墨的主犯,这些他在畏罪自尽前留下的信中也说了,但是不知是何原因,陈越泽的绝笔交代的并不详尽。而据刑部初步调查后,确实没有抓到奚清贪墨的证据。”
听了许宾的话,奚远山悬着的心才稍微往下落了些……他知道奚清并不是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来,既然没有直接证据,那就谁都不能给奚清定罪了……至少,失察的罪名会比贪墨小许多。况且现在奚清已经身死,这件事再也无法往上追究了。至于罚俸打压什么的,相比起贪墨导致决堤的罪名来说,奚远山能够接受。
听完许宾的话,皇帝挑了挑眉,质疑道:“那你的意思……就是说奚清没有贪墨,贪墨的只有陈越泽一人?”
许宾显然被这句话吓了一怔,忙道:“证据不足,臣不敢断言。不过……在查抄陈越泽家中时,倒是发现了一些异端。”
许宾悄悄抬眼看了看皇帝,见皇帝示意自己说下去,才继续道:“按照账簿和陈越泽在遗书中承认的数目来看,陈越泽确实贪墨了五十三万两白银。但是在查抄陈越泽府邸时,一共只搜出四千八百两白银,其余五十二万两则不知所踪。”
“不知所踪?”皇帝显然难以相信,提高语调道,“整整五十二万两白银,难道你要告诉朕没有下落吗?去查!一定要把这笔赃款给朕追回来!”
“臣领旨,”许宾战战兢兢地退回朝臣的行列中,抬起袖子轻轻拭去自己额头上的冷汗,此时他心中更苦了……本以为沔水这里只需要去走个过场,谁知又是件难事落在了头上。
眼看着刑部已经堆积了三件案子,许宾不由感慨自己开年运气太背,以往数年都遇不到的大案要案,今年竟一件接一件地全部叫他赶上。这位从不信鬼神之说的刑部尚书,此时在心中已经念了不知多少声佛。
皇帝略显疲态地坐回龙椅上,闭目道:“奚远山。”
奚远山不敢怠慢,立即回应,“臣在。”
皇帝稍稍停顿,语调已有了些冷意,“你们奚家的人……做事实在是有本事。你那个有出息的儿子,手下的人都贪墨到台面上来了,他都看不见!我朝自高祖以来,何时发生过这样大的事故,此乃人祸,人祸!沔水沿岸之地,饿殍遍野,多少百姓无家可归,人相易子而食!”
皇帝拍案而起,手指奚远山怒喝道:“可你们一个个都在做些什么!你们号称是国之重臣,栋梁之才!可朝堂之上,何时成了你们几家争权夺利的战场!朕的江山,何时又变成你们敛财的宝地!都还记得十七年前的谢家吗?当年谢家抄家,从府中搜出来多少万两白银呐!你们都忘了吗?朕希望你们好好想想,更希望你们好自为之。”
众臣皆屏息静听,有的战战兢兢,生怕一不注意就殃及池鱼;有的幸灾乐祸,冷眼旁观;有的则云淡风轻,事不关己……
皇帝长长吐出一口气,吩咐道:“户部,限两日内拟出赈灾方案。刑部……加紧追查贪墨一案。”说着,皇帝的眼睛凌厉地扫过一干臣子,无意间看到了百官中垂手而立的奚言。
皇帝冷哼一声,“朕差些忘了,数月前,朕还亲提奚言为刑部侍郎,可如今看来,当日竟是大可不必!你到禁卫军中去,不要再留在刑部!”
“臣,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