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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过三巡,菜肴还未齐全。奚栾却有些突兀地说:“父亲、母亲,儿子…不胜酒力,想先回去了。”又看了看奚言,对他温声说,“你们尽兴,大哥先走了。”
“兄长…”
路过奚言身边的时候,奚栾示意小厮停下。他轻轻拍了拍奚言的肩,奚言随即也不再说话。
奚远山倒并未说什么,夫人孟氏却是有些黯然,“栾儿,你…唉…”
所有人,就这样目送小厮用轮椅推着奚栾离开花厅。
等到奚栾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门外,孟氏才有些伤感地说:“他这十多年来都是这个样子,何尝不是太怀念灵均的缘故…”
奚远山也感叹道:“灵均那孩子…确实走的委屈。栾儿又是重情之人,只是…”说到只是,奚远山也不肯再说下去,只留下一声悠长的叹息。
“好了。”奚远山再度举起酒杯,“今天本是除夕之夜,不提那些旧事了…”
席间气氛重新融洽,但奚栾的离去还是为这原本微妙的氛围更添了一丝宛然的气息。碍着父亲奚远山在,奚言和奚清谁也不敢放肆,几次交锋都是绵里藏针,不敢太露于表面。
……
宴后,众人纷纷散去。只有奚言被奚远山叫到了书房中,这是自奚言回来后,父子二人第一次单独谈话。
“父亲。”
奚远山并不急着理会他,而是缓缓坐到椅子上,才说:“三年了,你一次都没有回来。是不是这次我不写信让你回来,你就准备一辈子待在陵江?”
“我…”奚言一时不知该如何去回应,索性闭口不言。
“你怎么不说话?”
奚言将目光垂到地上,“孩儿…不知道该怎么说。”
奚远山似是有些愤怒,又反问道:“那你知不知道你当年为什么会去陵江?”
“知道…”
“为什么?”
奚言深吸一口气,才缓缓说:“我顶撞父亲。”
“只是如此吗?”
怎么会只是如此呢?除了顶撞父亲外,更主要的是他不想自己的以后就这样任人安排,不想成为棋盘上的一颗子......可这些话,似乎已经没有必要再说。
刚刚父亲的逼问一如当年,可奚言沉思良久,却还是倔强地回应道,“是。”
奚远山似乎没有料到他会这么坚决,一时间竟哑口无言。
沉默良久后,奚远山才无可奈何地说:“这三年来,你一次认错都没有。你叫我…怎么原谅你?”
“父亲…”奚言低下头去,斟酌着说道,“我身为您的儿子,却也是奚家的子孙。我们奚家上百年来,哪一朝不是位列三公?即使是我们年轻一辈,兄长也早就封侯。孩儿也一直以兄长为楷模,想要征战沙场,护我河山…”
“好了…”奚言说到这里,便被奚远山抬手打断,“为父知道你心气高,紫袍金冠,封侯拜相。自古以来,哪个男儿不想如此呢?但是…战场是个什么模样,为父不是不知道。远的不说,你只看你兄长,虽然得了爵位。但他这一生,都要被囿于那张轮椅之上。”
奚言有些黯然地垂下眼去,可奚远山不轻不重却叩击心弦的声音却再度传来,“我奚家这百十年来为大赵做得太多,为父不希望你再到那等凶险之地。你兄长那样的…有一个就够了。既然你留了下来,便在崇都好好经营吧。这朝堂…可一点都不比征战沙场轻松。”
“孩儿明白。”奚言俯首为礼,恭敬道,“当年孩儿不懂事,冲撞父亲。还请父亲…原谅。”
奚远山点点头,“下去吧。”
除夕夜的晚上没有月亮,可奚言的心中反倒澄明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