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嗤”一声刀锋划开皮肉的轻响,紧接着,“咯”一声骨头被砍断的脆响,耶拉刀锋过处,一道殷红的热血喷溅而出,撒了他满头满脸。
他却不在意,只不错眼盯着那颗凌空飞往半空的头颅。
耶拉虎目含泪,胸膛剧烈起伏,他终于亲手砍杀敌人,为父报仇雪恨!
他粗粗喘息半响,立即打马上去,一手接住头颅,以头发将其挂在马鞍后,随身带着。
这不但是仇人,还是战功,有利于他在鞑靼更进一步,好获取更深入的情报。
战场之上,不容喘息片刻,耶拉刚刚挂好头颅,便立即抬首望向前。
霍川正驱马而上。
战场上,是有些不成文的规矩的。其中一条,就是双方两名大将正在对战时,即便有第三员大将在现场,也不能轻易插手。
一拥而上这种行径,十分让人鄙夷,即便赢了,也会名声扫地。
当然,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万一己方大将眼看就要被人砍杀,不论如何,都会奔上来帮忙的。
大将培养不易,折损一个都让人痛心疾首,到了关键时刻,名声远远没有己方利益来得重要。
况且,涉及大利益,大家都这样办的,于名声妨碍就不大了。
所以,霍川一直在不远处,一边砍杀敌军骑兵,一边观战。
他听到那句“偿吾父命来”,他已经十二万笃定了,心一直悬着,好在最后是耶拉取得胜利,顺利杀死穆怀善。
双方一直旗鼓相当,并没显示出明显败势,耶拉是窥见机会才成功复仇的,所以霍川一直没有过去帮忙,也很说得过去。
不过,穆怀善战死后,他再不打马上前,就明显露陷了。
于是,霍川一边吩咐心腹,把穆德等人立即钳制并拿住,一边就冷着脸驱马奔过去。
耶拉有很短暂的怔忪,眼前这位国字脸的中年大将,是他父亲好友,待他亲如子侄,幼时还常常指点他武艺,他一贯很亲热称对方为“伯父”。
如今,二人竟兵戎相见。
“贼子竟敢砍杀我大周大将,且吃我一刀!”
霍川一刀劈来,耶拉下意识一挡。随即他一怔,对方看似刀势凶猛,但实际交击后,他却发现力道并不似表面那般大。
否则,刚大战一场的他,接得肯定吃力许多。
“我稍后露个破绽,你赶紧戳我马目,然后立即离开。”霍川见耶拉目露疑惑,忙压低声音嘱咐。
他瞥一眼对方左臂伤口,将血染红一片,显然伤口不小,不禁蹙了蹙眉,“你这伤口得赶紧包扎。”
对于一个武将而言,双手是很重要的。
四目相接,一切无需赘言,耶拉虎目一热,险些落泪。
在他刚恢复记忆的时候,因通敌者身份不明,昔日父亲好友,他一个不敢联系,唯恐撞了个正着。
后来,真相明朗,他却有了东宫依附,且随着官职升高,愈发谨言慎行,不敢轻易联系其他人,唯恐信笺被截获,露了行藏。
如今,霍伯父却一眼把他认出来了。
真的很好。
“嗯,我知道的。”
耶拉忍了忍目中热意,低声回道。
二人很有默契,一边状似攻势凌厉地交战,一边不时错身说话,霍川随后又问道:“你如今可有不便之处?”
当高级暗牒不是那么轻松的,他唯恐对方有什么不便的地方,忙抓紧时间询问。
“并无。”
耶拉一个旋身避开刀锋,随即还了一招,霍川提刀格挡。二人面对面,凑得极近,他嘴唇飞速蠕动,低低说:“殿下已安排妥当。”
这里的殿下,当然说的是东宫皇太子殿下,与先前猜想一般无二,霍川闻言放下了心,喜道:“这就好。”
这为他日回归,是铺了平坦大道,也不需要再多加干涉了。
霍川放心之余,又想起太子妃姐妹。
他身处边关,仍十分关心故友之女,可惜侯府庭院深深,皇宫更是深似海,他打听消息已很难,更是无从插手。
不过,想来肯定比身处鞑靼的侄儿容易些。
东宫添嫡子,皇太子遣人将太子妃母子接到蓟州,这些大事他都知道。
霍川张嘴欲言,但扫了眼耶拉臂上伤口,罢了,这些事改日也能知晓,先包扎伤口吧。
“既然如此,你赶紧回去包扎一下,莫要留下后患。”
此话说罢,霍川立即露了个小小的破绽,耶拉迅速抓住机会,刀尖一挑,刺中对方骏马左眼。
统帅战马,当然是难得良驹,兼上阵经验丰富,它本是临危不惧的,但骤然被狠戳一下眼睛,反应还是会很强烈。
它立即长声悲鸣,四蹄凌乱。
通人性的良驹难觅,霍川耶拉实则十分肉疼,但为了毫无破绽脱身,不得不为。
二人快速交换了一个眼神,趁着霍川后退,耶拉立即一扯缰绳,掉转马头迅速离去。
等霍川控制住马匹,耶拉已经走远,被层层鞑靼骑兵掩护着,消失了身形。
他一颗心放下,面上却大怒,“好一个卑鄙鼠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