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若这个忠心小丫头能救下,就更好了。
纪婉青不是不懂,她清晰知道,许驰不可能因梨花放走齐耀林的。她也知道作为主子不能为难对方,但她情感上依旧无法割舍,喘了两口气,她颤声道:“许统领,梨花就交托予你了。”
希望你万万保全她的性命。
许驰不错眼盯着齐耀林,微微颔首。
他没有表态,既没答应对方,也没干脆利落地挥手进攻。
双方僵持片刻,齐耀林开始拖着梨花,往殿外试探性移动。
许驰等人的包围圈随之挪动,虽没松开也没动手。
一行人挪到前庭,纪婉青没有接近,但心中记挂之下,也在七八个好手严密保护中,出了殿门站在廊下盯着。
弓箭手已经到位,搭弓上弦,闪着寒芒的尖锐箭头对准齐耀林,只等一声令下,对方就瞬间变成刺猬。
许驰没打算将人放出皇宫,此事落入百姓眼中,影响极不好,他就失职了。他失职一次让太子妃身陷险境,绝不会有第二次。
他也不希望将人放出清宁宫,皇宫人所眼杂,这么多暗卫暴露人前,并非一件好事。
许驰手底下这群人,跟随他已多年,甚至不需要话语,就能领会他的意思,等齐耀林挪到前庭中间,包围圈就不动了。
他迫不得已站住脚步。
其实,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这话不假。人肯豁出去性命,也是这个道理,过了那股劲头,求生的念头就起来了。
齐耀林亦如此。
他粗粗喘了两口气,正要说话。不想这当口,却先从清宁宫殿门方向传来一道女声。
“驸马?”
众人循声看去,来人竟是安乐大长公主,她一脸困惑惊疑,“驸马?你为何在此?”
大长公主惦记安哥儿,又体恤纪婉青,高煦离京这几天,她已经来清宁宫探望过两次了,这是第三次。
只不过,她没想到,这回竟遇上这般情景。
明显是围捕外敌的场景,主角竟是她的驸马。
安乐大长公主不笨,她惊诧之下,扫了前庭一眼,蓄势待发的弓箭手,身穿太监服跃跃越试的暗卫们,还有一身狼狈面上犹带凶狠的齐耀林。
她心中一突,驸马这个表情十分陌生,她从未见过。
视线一转,大长公主看见纪婉青,连带后者脖颈上的淤青也收入眼底。
一个让人不可置信,却非常符合此情此景的念头冒出,公主大惊失色。
她看着齐耀林,“驸马?驸马你……”
安乐大长公主为人和善,却也聪颖,她不肯相信,但其实心中已经是信了,“不!不可能的。”
她面上难以置信,眸中却闪过一抹深深的痛苦。
“公主,我……”
齐耀林尚主二十余年,公主很好,非常之好,温婉善良,从不高高在上,夫妻相处日久,她渐渐托付与真情。
其实,齐耀林是个极缺少关爱的男人,若公主颐指气使,他端是心若磐石,但这近一万个日日夜夜下来,天之骄女,日日柔情缱绻,他实在很难一丝感动俱无。
他的心曾经颤动过,只是很快被自己努力掰回来,周而复始,他一再告诫自己。
但这般循环往复,总是会留下些许痕迹的。
公主不出现,齐耀林也不去想,但人活生生站在眼前,他情绪难免波动。
“殿下,此人乃鞑靼暗牒,谎报褚大人伤重,京城混乱等消息,借此挟持我家娘娘,欲带娘娘出京返回鞑靼为质。”
安乐大长公主不认识许驰,但看对方行径,还有纪婉青的态度,他在东宫身份绝对不低,很可能是高煦留下来保护妻儿的。
许驰不可能说谎。
再看了眼一声不吭的夫君,二人视线交接,大长公主头脑一阵晕眩,险些软倒在地。
“不必顾忌。”
前庭气氛凝滞片刻,诸般思绪闪过,最终定格在一处,安乐大长公主挣脱宫人搀扶,挺直腰背,盯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男人,一字一句说道:“此人万万不能放出京城,当场射杀即可。”
她白皙柔美的面庞神色坚毅,毫不拖泥带水,一句话斩断了二十余载夫妻情。
齐耀林闻言呼吸不禁顿了顿,手上一颤。
就是这个时候,许驰轻叱一声,立即闪身上前,劈手从对方手里夺回梨花,往后一抛,旋即急攻而上。
对付敌方暗牒,可没什么江湖道义可讲,包围圈立即缩小,围攻齐耀林。
虽齐耀林功夫卓绝,但许驰丝毫不必他弱,旁边还又一众仅稍逊一筹的好手,很快的,便将人擒获,并牢牢捆绑押住。
“将人押下去,还有那齐辉杰等人,立即遣人擒获,另外,此事告知褚大人,让他加强警惕。”
许驰一挥手,有条不紊地吩咐下去,手下人立即将齐耀林押下去。
“等一等!”
说话的是安乐大长公主,她站直身体,又对上前安慰的纪婉青点了点头,才一步一步往齐耀林行去。
许驰微微颔首,手下人便停在原地。
安乐大长公主步伐虽缓,但却十分坚定,她站定在齐耀林面前,“这都是我的错,我点了你,让太子妃今日遭遇危机,让大周多年来泄密无数。”
她眸光坚决,抬起一只手,从旁边一个暗卫手里接了刀。
“我愧对大周列祖列宗,愧对皇兄太子。”
话罢,安乐大长公主使尽全身力气,将长刀刺进齐耀林的心脏。
齐耀林终于抬头,定定看着她,喉结滚动几下。
安乐大长公主深吸一口气,倏地拔刀,热血瞬间喷溅而出,点点滴滴撒上她的头脸。
她闭上双目,齐耀林瞠目僵直片刻,终究身躯一软,咽下了最后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