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离开你们之前,我已经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头发也梳得整整齐齐。你们看,我穿上了这身最鲜艳的唐装,这件唐装是探儿去年春节买给我的,我穿着它和我们大家一起照了全家福。它色彩喜庆鲜艳,柔软而又温暖,我很喜欢,我就穿着它走了。
在我们老家的山背后,有一个好地方,这里正对着我当年为你们兄弟三个洗衣服的太阳河。这里可以看到青山村的全貌。一到夏天,这里特别清爽,阵阵微风吹来,花香四溢,沁入心扉。
你们也知道,这里有一个墓地,你们的爷爷、奶奶还有你们的爸爸就在这里安息。你的爸爸栗况掌是我永远心爱的丈夫,一个坚强、刚毅的男人,让人尊敬的地质队长。我陪着他度过了一生,他在另外一个世界里,已经孤独很多年了。请把我的骨灰和你们的爷爷、奶奶、爸爸放在一起。明天,我就可以去照顾他们了。
你的爸爸一直挂念着的一件事,就是希望你们要摸清天揭鼎的情况。这是他的一个永远的心结,现在也成了我的一个心结。你们兄弟三个一定要尽最大的努力去完成老爷子的夙愿,一旦有了好消息,就要告诉我们。
最后一点:不要更换我身上的衣服,我就喜欢这鲜艳、吉祥和喜庆的大红颜色。就按照我现在这样穿的,不能动。
永远爱你们的妈妈、奶奶
老人的遗体在北京东郊殡仪馆进行火化。怀着无比的悲痛,栗板真、栗板探家人和在北京的亲朋好友向老人的作最后告别。
栗翰梅发现,参加遗容告别仪式的人群中,唯独就是没有自己的爸爸妈妈。
送自己的母亲最后一程,是每个儿女人生当中最重要的事情。按道理,爸爸妈妈早几天就要回来的。但是,到了现在,他们都还没有出现。
爸爸生病是真的吗?为什么如此巧合?为什么二叔最近一谈起爸爸妈妈就慌里慌张、含含糊糊的?
栗翰梅总觉得事情很蹊跷。她瞅准了一个空,非常郑重地把栗板探拉到安静的地方,泪眼汪汪的问:“二叔,我爸爸是真的生病住院了吗?我总觉得不像,我觉得你们在瞒着我什么!”
栗板探被她这样出其不意地一问,顿时愕然。
他急忙掩饰地说:“是呀……你也在电话中问了妈妈啊……爸爸因为工作太累,做了阑尾切除手术,妈妈要照顾爸爸,确实走不开,所以他们都没有回来。”
看到二叔那闪闪烁烁的表情,听他那支支吾吾的解释,栗翰梅心中掠过一丝冷意,她那稚萌幼嫩的脸上,笼罩着一层浓浓的疑惑。
她直盯着栗板探的眼睛好几秒,突然间哭了起来,生气地身子一扭,就往外面飞跑而去。
“梅梅,怎么了?”栗板探大声喊道,急忙追了上去。“不能跑,外面不安全,站住,快点站住!”
他飞奔起来,很快就到了栗翰梅的跟前,一把抓住了她,使她动弹不得。栗翰梅小胸脯激烈地起伏着,她气呼呼地望着栗板探,任凭泪水往下掉,只顾一个劲地哭泣,一句话也不说。
“梅梅,你怎么了?”栗板探难受得心都好像要被什么撕碎了似的。他蹲下身来,仰头对栗翰梅说:“你不能哭,不能生气。奶奶知道了会伤心的。”
现在的栗翰梅今非昔比,她已经十二岁了。她刚才从二叔、二婶掩掩饰饰的表情中,已经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我爸爸真的这么巧,就在这个时候生病住院了?自己的亲娘去世了,连见最后一面的机会都没有?”栗翰梅咬着嘴唇,闪动着怀疑和审视的目光,终于说了话。“这说得过去吗?我觉得不可能,还有什么比这个更重要的事情呢?”
“梅梅,爸爸的确是生病住院了,妈妈要留下来照顾他,所以,他们都没办法回来送奶奶最后一程。”阙妮在旁边解释。
“我不相信。我总感觉到你们有什么东西在瞒着我!”栗翰梅大声说道,“你们在看着我的时候,眼神游离不定,注意力不集中,说明你们的心中肯定是想掩饰什么。”
栗板探的心好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地刺了一下,额头冒出了汗珠,肩膀情不自禁的哆嗦了一下。
阙妮的身子猛地抖动了一下。
车苗急忙把脸扭向一边,不敢正眼看她。
这一切,栗翰梅都看在眼里,她更加坚信了自己的猜测。
“我的爸爸妈妈是不是不在了?你们告诉我,快点告诉我!”栗翰梅像一只发疯的小马驹一样摇着头,几乎是呐喊着,“为什么这么多年不回来?为什么、为什么?!”
栗板真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他强忍着悲痛,大声呵斥道:“梅梅,不许这样说话!”为了镇住她,他只得装着非常生气的样子。
“爸爸妈妈还在英国,他们忙完了就会回来的,你别急,好不好?现在爸爸还在医院里治病,妈妈在照顾他,”栗板真尽量克制着内心的悲痛,和蔼、耐心地解释道,“你不是经常接到爸爸妈妈的电话吗?他们怎么对你说的,难道你都忘了吗?”
“奶奶,爸爸、妈妈!”栗翰梅对栗板真置之不理,她一下看看他们,一下看看遗像中的奶奶,伤心地哭泣着,不停地重复喊叫着。“奶奶,你离开了我!爸爸、妈妈,你在英国吗?真的在英国吗?”
“梅梅,你别哭,相信我们,爸爸妈妈都很好,他们也非常想念你!”
“爸爸妈妈在英国做大事业,真的非常忙,我们没有骗你。”
泪流满面的车苗、阙妮把栗翰梅团团抱住,你一言,我一语,不停地劝慰着她。她们的心里,更是像被刀刮一样的难受。
现在,他们都已经没有了退路,不得不继续着当初设计好的谎言,共同把骗局往前推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