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永华:“其他地方的活儿都简单,这里马虎不得。如果质量不过关,将来人一多,把平台给压垮了谁负得起责任。这几天我都得守这里,免得有人磨洋工。”
他小时候村里还是一个公社,各大队、小队都吃大锅饭,敲钟上工。农民下地,干多干少,甚至不干活都能拿工分。
最离谱的是有一次,小小的一亩地里竟有三十多个村民在薅草。
这是劳动吗?
这是爬梯。
劣币淘汰良币,渐渐地大家都懒下去了,这风气一直影响到现在,这也是红石村贫困人口众多的原因之一。
童年的场景太可怕了,让刘永华不敢大意。
看着还在劳动的花白头发的村民,趁陈建国在旁边看热闹,宋轻云不满地说:“永华,咱们可是说好了的,这工程只招收四十五岁以下的村民做工。今天我来这里一看,陈建国还真给了我一个惊喜,你看看,你看看,这像是四十五岁以下的人吗?你我都得叫他们叔叔阿姨,离谱!陈建国自作主张乱来,得给我一个交代。”
刘永华:“今天一大早,建国就这事跟我商量过,我也同意了。”
“什么,永华你?”
刘永华突然叹气:“其实,这事是我的错,那天大家商量这事的时候我就没有考虑周到。宋书记,你说要用青壮年的想法我能够理解。不外是青壮年体力好,身体健康。而老人的身体上都有基础性疾病,如果累着了伤着了病了,不好办。”
“既然你知道为什么还答应,这不是荒唐吗?”宋轻云反问。
刘永华继续叹气:“宋书记,这个工程大工每天四百,收入还可以。咱们农村没有多大开销,粮食和蔬菜是自家地里种的,得了这笔工钱,半年的开销就有了,我觉得老人比青壮年更需要这笔收入。”
“宋书记,我们农村老人大多没有退休金,即便有,一个月也才五十多块,够什么用?像万新客那样一个月有两千多块的,独一份儿。要使钱了,怎么办?只得问儿女要。”
“儿女若是孝顺,三百两百给点,但天天要,心中未免不是滋味。现在的人负担都重,谁都不富裕。遇到儿女不孝顺的,别说钱,给粮食的时候都不太情愿。比如廖启明和他妈六婆婆的事你都是看在眼里的,再比如前几天陈一地不是来找你,让你帮着叫他儿子把钱还给他吗?”
“建国干的这件事倒是提醒了我,村里的老人比青壮年更需要钱,他这么做,我也是同意的。”
听刘永华说完 ,宋轻云觉得有点道理,沉默了。
沉默就表示同意。
刘永华又笑着说:“宋书记你也别小看了这些老人,是,他们都是老兵,可干活比咱们强多了。”
看着身手矫捷的老头们,宋轻云无奈地摇头:“确实比我们强,好吧,这事就这么着。”
他们在说话,陈建国早留了个心眼偷听,见宋轻云不欲追究,偷偷地松了一口气,跑过来道:“宋书记,永华,这天气好热,喝水吗?罗世忠熬了凉茶,味道挺不错的。”
刘永华:“那就整一点。”
宋轻云板着脸:“建国,你干的这事我和永华沟通过,就不提了。但是,如果干活的人如果有个好歹,累病了,伤了,我惟你是问。”
“是是是,我负责,一定负责。”陈建国对着众人喝道:“听到没有,你们要注意生产安全啊?如果让我看到谁搞危险动作,明天就不用来了。”
他又给宋轻云倒上一碗凉茶,赔笑:“宋书记你喝口水。”
太阳已经升得老高,晒得人身上火辣辣的,汗水一阵一阵出。
宋轻云也渴得厉害,一口干掉,味道不错。
罗世忠的凉茶用的都是自采的草药,有金银花,有甘草,还有几味说不出名字的野草,慢慢地塞了一壶。
众人都坐地上烧叶子烟喝水。
已经有老头耐不热,脱掉上衣。
定睛看去,那老头的皮肤虽然已经有点松弛,但还是能够看出漂亮而健壮的肌肉轮廓。
他端起一口粗陶碗,手中厚实的茧子和碗壁摩擦,发出沙沙的声音。
宋轻云定睛看去,却见老头的虎口处茧子厚得跟人的脚后跟一样,禁不住抽了一口冷气:“好厉害。”
另外一个村民道:“说起老六这茧子,削下来起码有二两重。去年他在翻家里草垛的时候,里面突然蹿出来一条菜花蛇,对着他得虎口就是一口。你猜怎么,没咬进去。”
宋轻云瞠目结舌:“这不就是传说中的铁砂掌吗?”
又有人道:“谁不是干了一辈子活路,谁手上没有茧子。宋书记,你别看不上咱们这些老人,担心我们干不了这活。你瞧好了,这条路我们已经弄得漂漂亮亮的。如果出了问题,这工钱我退给你。”
“对,宋书记你少瞧不起人。”
正说着话,一个老人跑边上去撒尿。
农村老头没有什么讲究,拉屎撒尿正明公道,也不避人。
山风很大,他腰上那条长约一米红裤腰带随风欺侮,吓得正在拍X音的游客一阵惊叫“拍进去了,拍进去了!”“老流氓!”“不象话!”
那老头本就不太正经,听到城里婆娘的叫声,更是得意洋洋。
陈建国跳起来抽了那老头一记:“干什么,还讲不讲文明,快滚,滚回去挑灰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