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老夫人在次间待客。
几子上摆着攒盘,乌嬷嬷大清早就准备好了点心,列在其中。
虽然说,定安侯府之前手头紧巴巴了几十年,但旧都风韵依旧刻在骨子里,攒盘精美、点心精致、摆放讲究。
赵太保夫人一看,倏地笑了起来:“很多年没有见过这么讲究的了。”
桂老夫人也笑:“你们进京多年,慢慢的就有了变化,我们一直在南边,日常往来的席面上全是这种,不讲究不行。”
赵太保夫人很明白。
这些所谓的排场也好,规矩也罢,真跳脱出来,旁人可不会说你家洒脱,只会是“独树一帜”的头上长角,要么就成了破落户。
“我啊,在旧都时算是好颜面的,有时候都觉得他们事儿多,”桂老夫人笑着道,“也难怪,当年先帝要迁都。”
先帝爷当时坚持迁都,就是因为临安城的奢靡气太重了。
那等浮华之下,一众纨绔子弟。
“孟母三迁,为的是儿子,”桂老夫人道,“先帝爷迁都,为的是各家子弟。”
“都是朝廷栋梁之材。”赵太保夫人道。
桂老夫人亲自泡茶。
她猜到赵太保夫人来意,只是那些大事,比起开门见山,定然要铺垫一番。
她试着从先帝爷那儿引了几句,太保夫人都没有往四公子这厢上接,桂老夫人也就暂且停下。
人都来了,还怕不开口吗?
慢慢说就是了。
热水注入茶壶,激发茶叶香气。
桂老夫人替赵太保夫人添了一盏,道:“我泡茶的手艺马马虎虎,倒是宴姐儿,精通此道,下次若有机会,你尝尝她的手艺。”
“四公子夫人的手艺是与她母亲学的吧?”赵太保夫人道,“太傅喜茶,两个女儿也擅茶,他以前在衙门里经常夸赞,我家老头子羡慕极了,说同样是养姑娘,我们家姑娘就没有他能夸的地方。”
桂老夫人没有立刻接这话,思路飞快地转。
两个岔口,一是说姑娘们才艺不同,自家另两个也不擅泡茶,但一个丹青好、一个女红强,各有各的好,也好让太保夫人见见慧姐儿;另一个,把话题再拉回来,给太保夫人再铺垫下去。
借着抿茶的工夫,桂老夫人拿定主意,选了后一种。
这人与人说话,既带着目的,那得有个合作,不然鸡同鸭讲,成了挑事儿。
“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家长媳泡的茶,我总共没有喝过几盏,”桂老夫人长叹了一口气,“路途太远了,早几年带着小小的宴姐儿回来探亲,章哥儿出生之后,就没有再回过临安了。
以前想着,大郎是为朝廷办事,他们一家又有亲家在跟前,大小事情,老婆子不用操心,也就是见不着面,这满天下在外辛苦的官员、商贾多得去了,很寻常的事儿,反正老婆子身子骨硬朗。
没想到,还真就再没见过了。
这把年纪,白发人送黑发人,难受,却也熬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