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里,皇上看着这几位,颇为头痛。
他知道,这几位说客少不得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却没想到,赵太保几句话,这情真沉。
陈正翰亦跟着附和:“臣为三司一员,这辈子经手过的案子许许多多,自认为,政务还是干得很不错的。
对得起朝廷,对得起百姓。
就只有平西侯府的案子,一直是臣的心病。
当初建言皇上尽快结案,不是臣畏惧那沈氏,而是为了朝堂平稳考量。
臣对得住朝廷了,却愧对平西侯府与夏家。
今日建言,臣有私心,也是为了朝廷。
皇上,臣几个看着您从皇子之中脱颖而出,看着您登上大位,看着您这么些年勤政,知您难处……”
听到这里,皇上长长叹了一口气。
“众卿也不用给朕寻台阶,”皇上苦笑摇头,“如你们自己说的,你们知道朕的脾气,也知道前几年的不得已,朕做了什么、又错了什么朕心里都知道。
朕也不会一直拖着这事儿,以骁娶了温宴,平西侯府、夏家,说白了,都是自家亲戚。
朕就是、就是脸面上不好看。
当初被沈家迫着定罪,现今又被一众朝臣迫着要改判。
这事儿真是……”
陈正翰三人打起了眼神官司。
皇上亲口说出“脸面上不好看”,已是难得了。
毕竟,大伙儿心知肚明是一回事,皇上自己说,又是另一回事。
赵太保想了想,道:“早改晚改,脸面上差得不多,就是……您先前说过,与四公子常常话不投机,您若想认这个儿子,总不能一直拖着吧?”
金太师亦道:“四公子之事,臣几个原先也没有好好向皇上请示过,借此机会,还请皇上解惑。
您要不打算认,他就是霍家一公子,往后行事,也有章程了,不至于跟前回娶亲时一样,礼部上不是、下也不是,最后瞎掰出了那么多没见过的规矩来。
您要是认,明年四公子及冠就是最好的时机了,往后一切章程按皇子来办。”
皇上的手指捻着茶盏,道:“这事儿众卿误会朕了。哪是朕拖着,是以骁自己脾气犟,要当一辈子霍家人,说什么都不肯叫朕一声‘父皇’,前回娶亲那乱七八糟的规矩,不就是跟朕硬折腾给折腾出来的?朕让他照皇子婚仪章程走,他不肯,最后太妃娘娘给他当说客,哎,儿子都是讨债的,朕也愁呢!”
这话说得金太师三人面面相觑。
敢情是他们一直猜错了?
竟然是卡在四公子自己身上?
不是皇上模棱两可,也不是皇上顾忌沈家?
金太师抬眼去看吴公公。
吴公公颔首:“正是如此。”
金太师琢磨了一番,又问:“四公子为何不答应?”
皇上没有回答。
金太师见此,心里生出了几种猜测,好的坏的都有,总归是,不好再追着皇上问了,干脆闭嘴。
同时,他也算是听出了皇上的意思了。
皇上不是不肯给平西侯府平反,也不是真要拖上三五年,就是想借着这个机会,看看四公子愿不愿意松口。
三人从御书房退了出来,沿着宫道走了一段,互相看了看,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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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是四公子不要想这个爹。
皇上固然可以下旨认儿子,但一来一去认成仇,却也不美。
皇家之中,不说父慈子孝了,起码不能是当儿子的对父亲怨恨不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