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意识地想问温宴如何得知尤岑死因存疑,话到嘴边,又咽下了。
宴姐儿向来聪慧、有主意,还在闺中时,府里有什么大事儿,长辈们就从不瞒她,即便是出阁之后,燕子胡同里遇着事儿,桂老夫人和曹氏也是极喜欢和她商量。
尤岑的事情,她定是听四公子说的。
也是,夫妻之间本就该有商有量、齐心协力。
更何况,大丰街那儿,小夫妻两人独门独户,更该多交流、多沟通,要不然,朝中烦心事、家常细碎事,还能跟谁说去?
温子甫想,他应当为宴姐儿夫妇之间的和睦与亲近感到高兴。
可眼下的情况,兹事体大。
昨晚上,他和四公子一块吃片儿川时,对方都没有提过一句。
“宴姐儿,”温子甫看了眼不远处打量他们的官吏,道,“毕大人还未下朝回来,先去后面坐会儿,慢慢说。”
温宴应下。
书房里,胡同知见了他们叔侄,摸着胡子,道:“你们先说,我使人去催一催毕大人,看时辰,也该下朝了,可能是在广场上和相熟的老大人们说话,给耽搁了。”
这话就是个台阶,实则是给他们自家人说话腾地方。
温子甫明白,冲胡同知笑了一笑,表示感谢。
待人出去了,温子甫才低声问温宴:“怎的突然就提起翻案了?和四公子商量了过吗?”
温宴道:“昨儿他回来之后,我们商量过了,叔父放心,我并不是临时起意、没有顾及前后。”
“你别怪叔父太谨慎,实在是……”温子甫斟酌了一下用词,“案子的推进其实并不顺利,其中牵扯关卡太多,那些,我不细说,想来你也都清楚。”
沈家不倒,翻案无望,沈家倒了,若无线索和证据,重提平西侯府,也不一定能成功。
这一次,是好不容易出现的机会。
太难得了,必须要利用好,要是白白就浪费了机会,过了这个村、未必就有这个店了。
温宴了解温子甫的性子,也明白他的担忧,她压着声儿道:“皇上要顾虑的事情更多,朝堂制衡、各人心思,而查清来龙去脉还得许多时间,再拖下去,不是好事。”
这点官场上的敏锐,温子甫还是有的,他认同温宴的话。
温宴又道:“得有人来出这个力,逼着各方都速战速决,苦主是最合适的人。”
尤岑的遗属离京城路远,平西侯府、夏家,当年砍头的砍头,流放的流放,还活着的,也在遥远之地,温宴成了眼下能立刻站出来的唯一的苦主。
替父母、替外祖父一家、替姨父一家求一个平反的苦主。
温子甫的胸口闷闷的。
以宴姐儿今日的身份,直达天庭、去御书房外跪着都不是难事,但她还是来了顺天府,身为苦主,也得讲究一个策略。
因为,他们其实并不是逼皇上,而是给皇上开路。
既然是万般考量之后的计划,温子甫自然没有反对的道理。
再者,他是宴姐儿的叔父,是温家主事的男丁,不能次次让老母亲、小侄女顶在人前应对,他亦是殷切盼着平反的人。
“我与你一起告,”温子甫拍了拍温宴的肩膀,“我们全家都是苦主。”
温宴看着温子甫,笑着应了声“好”。
温子甫出了屋子,与站在廊下的胡同知说:“胡大人,得劳烦你接了状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