翰林院外的马车,停了一会儿又走了。
下一站是吴国公府。
年轻时候,桂老夫人与吴国公夫人打过交道。
脸面上的关系,算不得多么熟稔,现在就不用说了,两个老婆子,面对面从街上过,都未必能认出对方来。
桂老夫人就是来走个过场,压根没有进府的打算。
马车往那一停,深沉过了,在国公府门房出来询问之前,又走了。
再之后,马车到了永寿长公主府外。
长公主府邸占地大,这一带算不得热闹,又是雪天,越发安静了些。
马车停下后,很快,门房上前来。
黄嬷嬷道:“我们主家求见长公主。”
门房答道:“长公主出京去了,贵客留一拜帖,等长公主回来之后……”
黄嬷嬷又道:“郡主在府里吧?”
门房道:“郡主抱恙,不见客。”
黄嬷嬷也不强求,落了车帘子,至于拜帖,当然没有留,她们又不打算来第二回。
最后,马车又回到了顺天府。
这一次,桂老夫人由温宴扶着,从车上下来。
黄嬷嬷大步前行,越过两位小吏,咚咚咚敲响了大鼓。
小吏正好奇这马车去而复返,本就猜车上是温同知的母亲,此时一看到温宴,越发吃准了。
一人去里头通传,另一人上前问安:“夫人,您来衙门怎么还敲鼓啊。”
“来告状,”温宴道,“擂鼓走个章程。”
小吏眨了眨眼睛。
走章程的见得多了,但跟这回的不一样,这回的章程像是敲在了他的胸口上,怪吓人的。
温子甫再一次提着衣摆跑出来:“母亲、宴姐儿,这是做什么?”
桂老夫人让温子甫搀着,道:“来告状,来见官。”
说是见官,人却没有往里走,就站在大门外,桂老夫人长长叹了口气。
宴姐儿还说下雪好,老夫人却觉得不好。
雪天,过路的人太少了,亏得还有考生结伴来衙门领蜡烛、纸墨,否则,都没几个活人。
“老婆子这个岁数了,也不知道今儿这官司得怎么打、去哪里打,”桂老夫人哀哀叹了一声,与温子甫道,“你大哥走了,他不肯抛下他妻子、岳父,老婆子知道他、成全他,当然,也是无能为力、无可奈何。
已经送走一个儿子了,老婆子不能看着长孙和另一个儿子,被人这么算计、折腾!
都说事不过三,哪怕她是郡主,老婆子也得讨个公道!
你是朝廷官员,你身不由己,老婆子不怕,豁出去这身诰命不要,今儿也得说说明白!
去年设美人局害我孙儿,今年污蔑我孙儿舞弊,污蔑不成,就放火烧小蝠胡同,想让你担一个管理不利的罪名!
怎么就有这么歹毒之人?!”
桂老夫人越说越激动,整个人都在发抖,全靠温子甫和温宴搀扶着才没有倒下去。
温子甫急得眼睛通红:“您消消气、消消气……”
老夫人没有消气,她哭了。
泪水溢出,顺着眼角的细纹而下。
“我们定安侯府是造了什么孽,你大哥被长公主看上,他不肯尚长公主,长公主恨了我们这么多年,”桂老夫人哽咽着,道,“皖阳郡主又看上我孙儿,他不肯,郡主就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这回再不说说明白,老婆子死了都闭不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