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父亲……”时槻风乃冷笑了一下,“那才是让夕子绝望的真正原因。夕子在收到母亲毫无理由地虐待时,一直觉得父亲会帮助她的。最后她真的向父亲打电话求助的时候,父亲却又唯唯诺诺地什么也帮不了。夕子在此之前一直都没和父亲联系,或许她也担心她对父亲的理想破灭吧。”
“失去了最后救命稻草的夕子,终于承受不住了。‘父亲会帮我的’——这样的愿望本来就是她唯一的念想。就好像是将单人监狱的窗户封上,完全断绝别人的希望呢。”硫娜叹息着说道,“那么,又是谁劝她向父亲求助的呢?”
面对硫娜尖锐的问题,时槻风乃回以冷酷的视线。
“对某些少女,或许活着或许比死亡还要痛苦。你自己是一个谎言的聚合体,难道也要让夕子整天自欺欺人么?每天幻想着自己的父亲能帮助的了自己,总有一天会被揭穿吧。与其这样痛苦地活着,还不如直接走向灭亡。如果让自己的死亡映入广为流传的童话之中……这不也是一种不朽么?”
“原来你是这么想的……”
“我是怎么想的并不重要。”时槻风乃皱着眉头说道,“你为什么不把这些和洸平说清楚呢?为什么你要对他撒谎,不告诉他真相?他明明那么信任你!”
时槻风乃的语气不由地变得急促起来。
“我说啊……洸平先生是在和妹妹相依为命吧。父亲什么的,不知道去了哪里。母亲的话,也是一个魂淡母亲呢。”硫娜摆弄这自己胸口的发丝说道,“要是我把这些和他说了,他会怎么样呢?”
时槻风乃愣了一下,她呆然地看着硫娜。
时槻风乃想到一种可能,她从这种可能性之中感受到了悲伤。但是时槻风乃还是被什么驱使着,将这种可能性说出来。
“他会开始怀疑自己和妹妹之间的关系。他会困惑自己为什么会疼爱妹妹,他会怀疑妹妹是不是真的喜欢他。他会……”
和妹妹相依为命的洸平要是对这件事情产生了怀疑,那造成的影响就像是被打掉了地基的高楼一般。就算是立刻像夕子一样发疯从楼上跳下去也不是不可能。
“你……”时槻风乃用看怪物的一样的眼神看着硫娜,“因为知道母亲和姐姐做了过分的事情,所以就故意将他们说成是继母和继姐。明明知道错在父亲身上,却完全不提。就为了不让洸平失去对于家庭关系的信任感。你知道了夕子遭遇之后,为什么会想到这些事情?一般人是想不到这里的吧!?一般人会因为夕子的遭遇产生同情,对夕子母亲产生鄙夷,亦或者是……”
“因为,我爱着大家啊。”硫娜笑了起来,她的脸在黑长发的映衬之下仿佛日本古代的面能一般诡异,“因为我爱着洸平先生,所以我总是时时刻刻为洸平先生着想。绝对不能因为一言半语让洸平先生受伤。而且还要平衡好每一个人之间的关系,让大家都开开心心的。”
“你一直都在思考这些事情么?一直站在别人的角度思考问题,一直为别人着想,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地……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呢?”
“诶?这不是好事么?”
“没错,这的确是好事,但是你做好事的行为本身实在是太异常了。”时槻风乃像是要避开什么似的微微甩头,“有些坏人做坏事看起来就像是做好事一样。而你做好事看起来就像是做坏事一样。你这个样子根本无法被别人理解。”
“不被理解什么的,又有什么关系呢?”硫娜摇了摇头,“我啊,是为了大家好才这样做的。大家好了,我就完成了我的任务。你或许不懂,我其实不应该来到这个世界的。”
“你说什么……?”
“我的母亲啊,在生我的时候去世了。是不是我的存在挤走了我母亲在这个世界的生命呢?”硫娜像是觉得无聊一样摆着腿,“你可能无法体会,但是我来了这个世界之后,却是感觉我亏欠着这个世界的所有东西。好像冥冥之中有一本账本一样,我必须要拼命还账才能达到平衡。这一切都是定好了的啊,我就是这样的,我必须要对大家好,这是我的债务,因为我强行从这个世界上获得了生命嘛。”
“你疯了,你已经疯了。”时槻风乃摇了摇头说道,“你这套话毫无根据,一切都是你的臆想。而且,这种根本算不上爱,你根本算不上是爱着大家。”
“那爱又是什么?不计得失地为他人着想……这不就是爱么?”硫娜像是真的搞不懂一样苦恼地皱着眉头,“难道不是么?我亏欠着大家,所以我用尽全力地为大家好,这不就是爱么?”
“但是,爱应该给双方带来快乐和幸福啊!”
“是啊,我现在,非常快乐啊!”
硫娜笑着说道,然后又变换了一种表情。那是一张有些吃惊的表情,带着这个表情,硫娜继续说,我很快乐。之后是悲伤地表情,稍稍有些急躁的表情,冷淡的表情,专注的表情,生气的表情,哭笑不得的表情,亲切的表情,温柔的表情,愉快的表情,伤心的表情,害羞的表情,忧愁的表情,凶恶的表情,严肃的表情,得意的表情,失落的表情——
硫娜脸上的表情不断地变换着,她每变幻出一个表情,就会说:
“我很快乐啊!”
好像是蜕皮一样,表情的假面一层层地从硫娜身上褪下。时槻风乃瞪大了眼睛,看着硫娜的暴走。剥落下来的表情好像是从雕像上扣下来的宝石一般,沉重地砸在地上。有什么火热的东西堆积在时槻风乃的脑海里,她知道她又将会说出一个童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