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先生遍阅名山大川,见识广博,而赵文煊出身不与常人同,经多年历练如今手握强权,眼界亦非同小可,这二人相谈甚欢。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赵文煊恳切道:“不瞒先生,小王此事相邀,实乃有事相求,万望先生相助一臂之力。”
心腹寻到司先生时,其实已将事情隐晦地说过一遍了,且司先生医术高明,骤一见面,秦王身姿矫健,面上却反常地带了一丝苍白,他便心中有数。
“能为殿下分忧,在下之幸也。”
司先生抬目端详了上首的赵文煊几眼,他不是迂回客套之人,又性好专研医毒,且这次来的目的就是医治赵文煊,如今见了奇难杂症,立时心痒难耐,他站起,笑道:“殿下不若寻个静室,让在下一观。”
他虽隐世已久,不怎么与权贵打交道,但并非真的不通人事,赵文煊地位尊贵,身边戒备必定森严,但他却遭遇此祸,皇家隐秘可窥一斑,这大殿人多眼杂,自不是说话处事的好地方。
赵文煊站起,抬手示意道:“先生请随小王来。”
二人出了大殿,绕过回廊,进了赵文煊的前书房。
赵文煊挥退所有随侍宫人太监,吩咐徐非等人严守门户后,方抱拳对司先生道:“有劳先生。”
“此乃应有之义。”
司先生先仔细观察赵文煊的脸色,又细细询问了前两年的大病之时,他让赵文煊伸手,静静听了半响脉息。
“奇哉怪也,”司先生蹙眉,他有些疑惑,“殿下脉息强劲,身体康健,并无任何病征。”
这也正是奇怪之处。
司先生目光敏锐,一眼便知赵文煊是常年习武之人,依着他的体魄,若是全无异处,他应该更加矫健才是,现在脉息虽如常,但比照其人,却总觉欠缺一些。
还有一处不同寻常的地方,那便是赵文煊面上隐隐的那丝苍白,便是两年前得了大病,将养这么久,也该恢复往昔了。
司先生百思不得其解,他又仔细察看了赵文煊眼睑等其他部位,只可惜依旧一无所得。
赵文煊同样一脸沉凝,只不过,他刚才放置在方几诊脉的那只大手,却状似不经意地翻了个,将手背置于其上。
就在事情陷入僵局之时,司先生垂眸细思,目光却无意在赵文煊的指甲上一扫而过,他瞳孔一缩,视线瞬间停滞。
指甲根部那抹似曾相识的淡淡紫色,让司先生大惊,那毒如此罕见,竟还能流于千里之外?
他也顾不得细说,仔细打量那淡紫一番,面色越发凝重,最后,司先生取出一枚银针,抬首对赵文煊道:“殿下,容在下得罪了。”
“先生自随意无妨。”赵文煊颔首,他前世经历过一次,当然知道司先生如今是要取血。
司先生手持银针,在赵文煊指腹扎了一下收回,随即,一颗殷红的血珠出现。
他抬手,用食指抹了那血珠,然后启唇,将血液放在舌上,闭目细尝。
良久,司先生终于确定了,他睁眼一叹,对赵文煊道:“殿下这是中毒了。”
“这种奇毒出自西南边陲,各种配毒世间稀少,配置过程亦极难成功,成品当世所罕见也。”只可惜,这般罕见的毒,还是被皇家得了,且用在自家人身上。
司先生接着说:“在下当年游历时,曾有幸得见,这毒为白色粉末,无味,遇水即融了无痕迹,然却不能一次毙命,下毒者需极有耐心,分多次而下,长则数载,多则年余,才能让中毒者殒命。”
“至于需耗时年余或是数载,则看下毒者每次所用分量。”他顿了顿,又说:“此毒最厉害之处,便是中毒者脉息全无踪迹,若非事先了然此毒,便是御医国手亲临,怕也难以察觉出异处。
显然,赵文煊早便印证了这点,他是皇帝亲子,当年重病,必然是被太医署诸人诊过脉的。
司先生话罢,赵文煊站起抱拳,恳切道:“先生奇人也,如今万望先生不吝劳神,小王铭感五内,他日若有效劳之力,小王定勉力襄助,绝不推辞。”
话毕,赵文煊长揖到地。
“殿下无须如此。”司先生忙抬手,扶起赵文煊,他笑道:“我等既能相遇,即是缘分,在下定当全力以赴,助殿下驱除此毒。”
赵文煊大喜,道:“如此,便多劳先生。”
二人说话间,又坐回原位,司先生拂了拂宽袖,又说:“殿下,此毒施放繁琐,然拔除亦耗时,且过程颇有些苦楚,望殿下早有准备。”
“此事无碍,先生尽力施为即可。”赵文煊毫不犹豫道。
上辈子日渐损耗生命力,身体一天比一天沉重的时日,他足足过了长达数年,赵文煊认为,与之相比,其他身体上的苦痛不足挂齿。
对于一个医者身份的人来说,没什么比病患全力配合更让他满意了,司先生欣然,他道:“这西南奇毒,便是不再加深,长留体内亦有损精气,应尽快拔除为好。”
赵文煊虽刚刚经过长途跋涉,但心腹大患即将被除,他此刻精神更胜往昔,听了司先生的话后,他立即答道:“甚好,一切全凭先生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