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床边,拿起瓷瓶之后,聂音落便转身把这瓷瓶放在了他的手里。
让聂音落奇怪的是,燕云笙本来应是没有任何力气了的,四肢也是早就动不了的,可是他居然在她把这瓷瓶拿到他面前的时候,用手紧紧攥住了,眼中竟是隐隐有泪光闪过。
“多谢。”
燕云笙用尽了全部的力气,仿佛还有全部的生命力,在拿到那瓷瓶的一瞬间,他的神色便已经完全灰败了下来,眼中的泪光更是无比明显。
聂音落知道,他的大限,怕是就快到了。
“我知道你早晚会来,你不可能放着宋国就这么亡了,若是你真的眼睁睁地就这么看着,那你就不是我所认识的聂音落了。”
他仿佛许久未说过这么长的一段话了,有些不太适应,但是他毕竟是燕云笙,是燕国的摄政王,无论有多虚弱,他都是不可能在他人面前表现出自己脆弱的一面,即便是花宛茵,也不能。
所以不过这么一会儿,他已是恢复了聂音落刚刚进来看到他的样子,连那泪光,仿佛也只是聂音落的错觉一样。然而聂音落知道,那并不是错觉,看着他越发灰败的脸色,聂音落知道,他这怕是要交代遗言了。
人之将死,她自是不再去想那些恩恩怨怨。况且,他们两个的仇并不怎么深,不过是各有其主,各有立场罢了。
更何况,燕云笙这样一个英雄了一世的人,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竟是让她来听他的遗言,也是足够凄凉了。
所以她并不打断他的话,只是这么默默听了下去。
“我把我手中的私兵借你,不多不少,差不多有二十万,在我尚未倒下之时,就差不多猜到了这么一天,所以早已下了命令,等我死后,只要你不用他们来危害燕国,便让他们听你的命令。
只是在你把夜国打得再无还手之力时,必要把这些人还回来,这些人,还是燕国的将士。
另外,当你上战场之时,不得让他们冲在最前面,若是实在不得,全军覆没倒还罢了,可是若是你明明有办法却让他们用命来开路,却是不可。
我知道你聂音落是个光明正大之人,应是不会做这等小事,但是他们毕竟是跟了我那么多年的兵,我要你发誓,若是有朝一日故意让他们置于险地,宋临照便永远不会回到你身边!”
聂音落知道他的顾虑,听他这么说也不生气,虽然在他说到要用宋临照发誓时她心中有些不爽,但还是照做了。
燕云笙看她发誓,才放下心来。只是心中心思一转,终于咬了咬牙,把最后一个要求说了出来,“我知道云崖把兵符放在了何处,只要你拿到兵符,另外几处守军也必会听你号令。只是我却是安排好了,你必须先做完一件事情,我的暗卫才会把那兵符的位置告诉你。”
聂音落有些奇怪,隐约觉得这比不是什么好事,但是她也实在是抵不住燕国兵符的诱惑,二十万大军,还是有些少,即便加上楚国所借的三十万,还有她自己手中的五万,还是不够实施她的计划的。所以她也是咬咬牙,直接便应了下来。
“杀了尹华香。”
聂音落被他的话和语气中的恨意惊到了,一时之间竟是忘了回答。
燕云笙依旧满含恨意地说道,“若不是尹华香,我与宛茵不会走到这个地步;若不是尹华香,云崖也绝对不会那样做。我数次派人刺杀于她,可是她实在是被保护得太好,竟是被她逃过了那么多次。尹华香在一日,燕国便一日不会安稳。不杀她,我死不瞑目。
可是我也知道,我活不了多久了,所以只能用这般方法求助于你。只要你杀了尹华香,我的暗卫自会带你找到兵符的所在。”
聂音落突然想到了什么,不禁问了一句,“你手里的瓷瓶,装的,是什么?”
燕云笙听到她的话,竟是笑了一声,但是眼中的泪也是在这一刻流了下来,最终只是语气凄然地说道,“是宛茵的骨灰。”
聂音落心中不想相信这个答案,但是最终还是明白,他不会在这个时候骗她。
那个曾经折柳为她送别的人,那个说要与她共游天下的人,那个与她决裂但始终不愿真正伤害她的人,竟是如今真的离开了这个世界,她已不知心中是何滋味。
良久,聂音落才低低应了一声,“好,我帮你杀了尹华香。”
说完这句,便似乎再也待不下去了一样,飞身离开了这个房间。
只剩下燕云笙攥着那个瓷瓶,一声声地唤着,“宛茵……”
直到,他再也唤不出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