岐陵一向是个环境不好的地方,即便是过去了这么多年,这座城市也不知经过了多少风霜苦雨,多少铁骑刀剑,它也依旧是这个样子,静静地立在宋国的边境,从来没有变过。
聂音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燕云笙的营帐的,也不知道她是如何那样冷静地跟他们商量好条件的,手中八百里加急的圣旨上还写着要她立刻押解燕云笙回京,可是她却已经决定违抗。
耳边是那些将士训练的声音,是夜晚鸟儿飞来的清脆叫声,是风吹树叶的簌簌声,她却仿佛什么都不知道了一般,只是这样一个人走着,直到走到了祁连山脚下。
周围巡夜的两国士兵都看到了她的身影,但却没人敢拦,聂音落也丝毫不在意,她知道现在燕国的那些人根本不足为惧,而宋国的人则是对她全然信任,可是她不知道当她真的做下这个决定之后,那些拼尽性命在燕国的军营里受了重伤而归的将士会怎么看她,史书工笔,后世评说,她,又会占了一个怎样的位置。聂音落想到此处摇了摇头,还真是在古代呆久了,居然还会想到这些,握紧了手中的圣旨,聂音落突然用力,那代表着皇权至高无上不可违背的东西就这样在她手中化为飞灰,消失在了一片天地之中。
“穹稷卷,是夜家始祖在东梁建国之初便得到的东西,原本并没有人知道它的存在,但是没人知道它有什么用途,直到东梁锦帝时期,历史上的唯一一个女丞相洛大人在无意之间得到了饶晶玉,并从古籍中发现了三大遗族存在的痕迹后,这才将这些东西联系起来,三大遗族也是那时才为人所知。”聂音落猛地转头,就看见宋临照手中晃着流火扇,不知为何地换了一身紫金色长袍,华贵逼人之中还带了几分潇洒不羁,与他往日在外人面前的温润和在她面前的无赖都不相同。
聂音落还在奇怪他怎么没有跟着她出来,看到这件衣服才明白,原来他是回去换衣服去了,聂音落有些不理解,好好地突然间消失去换了一件衣服干什么?还有他双目中有些发红的感觉又是怎么回事?不过聂音落现在没时间思考这个问题,她的全部注意力都被宋临照刚才的话吸引过去了,他说的这些话到底又是什么意思?
“落落,你手中的饶晶玉,就是燕国玉玺吧。”虽然这话听上去带了一些疑问的含义在,但是聂音落也听出了他话中的肯定,当下也不隐瞒,大方地点了点头。
宋临照趁着这个时候已经走到了她面前,面上一如往常,根本看不出丝毫的隐忍之色,其实他刚才是又发狂了,趁着最后一丝神志还在的时候跑回了自己的营帐,强力克制之后才微微平静了一些,可是原本身上的那件衣服却是被他给弄得不成样子,还好孟书礼在这边,及时地给他找了一件衣服换上,要不然若是让落落看到他的那个样子一定会猜到玄机丹身上,更会明白他做了什么,他可不能让她承受这么多,左右烈浴火莲已经有了消息,近日就该找到了,他发狂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了,完全没有必要再让落落为他担心。
天色渐黑,那些巡逻的士兵估计是看到他们两个在这儿,都已经回到了军营里,这祁连山本就不算任何一国的地方,他们巡逻也不过是为了防止敌军夜袭从祁连山绕过来而已,如今见到他们,自是明白了今夜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了,也就都不再往这个方向来。
宋临照的注意力其实一直在聂音落身上,此时落到她的手上之后,看着那空无一物的双手,就猜到了那圣旨的下场,心中对宋皇有些不屑,这个时候让落落亲自押解燕云笙回京,他还真是有些看不清形势。就算是如今岐陵之危暂解,但是谁也不能确定楚渊泽和燕云崖那边是不是知道了祁连山的事情,若是他们也知道了的话,岐陵之争,才是真正开始呢,即便不是为了聂恒,落落此时也是脱不开身的。
见他久久不言,聂音落突然有些不确定了,“子卿,你觉得我们现在究竟应该怎么办?”聂音落一向强悍,可是她再强悍,也不过是一个女子罢了,若是聂葳他们还活着,她根本就不需要把整个国家的安危都背到自己身上,也不会陷入这样进退两难的地步,纵使已经下了决定,她还是想要得到宋临照的肯定,就算她知道他的答案,她也还是想要听他亲口说出来。
宋临照看着这个倔强的女子就那么固执地等着他的一个答案,看着她在这夜色下愈发单薄的身体,心中更是心疼,“落落,想做就去做吧,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正是聂音落意料之中的答案,聂音落突然就松了一口气,其实她早就明白,这世上,也只有他能够无条件地站在她身边支持她,无论她变成什么样子都不会离开她。她不知这份信任从何时而起,当她发现的时候,这种感觉早已根深蒂固,反正都已经决定了,她还在这里犹豫些什么呢?不管会不会被人误解,她既然已经决定了,就不应该再想这些有的没的,如今应该想的是怎么把恒儿安然无恙地救出来并拿到遗迹中的东西,她何时也变得如此优柔寡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