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阳。
淮阳的夜晚总是极静的,而且今天刚下过一场大雪,许久没有经历过这样寒冷天气的城中人都紧闭了家中大门,缩到屋里取暖了。不过酉时,街上就已经空无一人,只余满地白雪。
亥时一刻,一辆毫无装饰的马车缓缓驶离了淮阳,有人听到声音开门看了一眼,待发现马车上刻着的图案之后,就又回了屋里,眼中似有着不赞同,不过也没有多说什么。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这是大部分淮阳人心中的信条。其他人做什么事情都与他们无关,只要别牵扯到淮阳就成。
尹华香坐在马车里,身上披着一件白狐裘,手里抱着暖炉,可是这一次她脸上的表情却有些奇怪,不似以往的沉静如水,反倒有些羞恼,坐在她身边的悦媣,也是难得的没有说话,不时望向尹华香的眼神中带了几丝愧疚,几丝不安,好像她做了多么对不起她的事情一样。
“隐邬,再快点。半月之内一定要到岷阳。”尹华香突然掀起车帘,气急败坏地对着驾车的隐邬说了这么一句话,然后就愤愤地摔下了车帘,把身子靠在座位上不再动弹。外面的隐邬和车内的悦媣听了她的这句话心头都是一跳,他们的这位主子从来都没有用这样的语气说过话,看样子这次是真的气急了。连原本的计划都不管了,直接就连夜赶去岷阳,这在以前可是从来都没出现过的事情。悦媣心中更加愧疚,要不是她没有守好姑娘的话,姑娘又怎么会被那个家伙占了便宜,想起那个家伙,悦媣一向带着笑容的脸上也是换了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今天,还真是倒霉至极。
尹华香自从上次回来就一直在淮阳待着,并没有跟她师傅一起离开,这一待,就待了将近半年。闲暇之时不过读读书,赏赏花,日子倒也十分惬意。当然,她也并非什么都没做,那燕云晗手中的图纸,就是她故意泄露出去的,还有江晓巽的身份,也是她特意让碧落宫的人查到的,楚国和夜国的那场战争里也有她的手笔,水浑了,才好摸鱼不是?虽然现在四国之内的内斗基本消弭,可也不是无缝可钻,只要她筹谋得当,一定可以在这场四国之争中渔翁得利。
这小半年里尹华香仔细地想了想自己的计划,把以后局势的变化,四国战争的进展全都考虑到了,只等着一步步实施自己的计划,可是没想到那个家伙的突然出现把她的计划全都打断了。那个家伙,尹华香想起那个一身红衣却长着一张娃娃脸的云崖,就恨不得自己也能像聂音落一样一枪就能把那个家伙从世上除掉,可惜她不太懂武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家伙从她面前跑掉,尹华香第一次觉得她只会算计人心,谋略天下真的是太弱了,要是像聂音落一样会武的话,她根本就不用像现在这样这么纠结是要把他弄死还是弄瞎,反正她是不可能嫁给他的。
尹华香又想起了今天那一幕,脸上的神色越来越黑。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是云崖自己偷偷摸摸地来了淮阳,想要找她商量一下他们的合作计划。尹华香也是第一次看到他的真容,知道他真正的名字,以前他都是以傲云公子的身份出现在她面前的,也不知道他这次犯了什么毛病突然以他的真实身份出现,倒是让尹华香有些不太明白,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后面发生的让她第一次这么想要杀人的事情。
尹华香用了一下午与他商量好事情之后,就把这位不速之客送了出去,她以为他直接就离开了淮阳。可是她没想到,晚上她刚刚沐浴完,正要安寝的时候,就感到了一股火热的视线黏在了她的身上,转头的时候就看到云崖不正常地盯着她,她不懂医理,却也是明显地看出他的脸色有些不正常,尹华香当即便觉得不好,可是她还穿着寝衣,根本也不可能就这么跑出去,不说名节不名节的,刚下过一场雪,她要是就这么出去,非得得了伤寒不可。悦媣此时还不在,她身边的其他人也都被她派出去了,尹华香还是第一次体会到这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绝望之感。当她被云崖点了穴道,放到床上的时候,她真的觉得自己的人生或许就这样结束了,此时**,别说是阿照了,就连其他人也不可能接受这样一个女子成为他的正妻,凤星又如何,没有一个男人可以容忍自己的妻子婚前失贞,也没有一个国家可以接受一个不洁的皇后,尹华香在那一刻只觉得自己一生的算计与心血都将付诸东流,不自觉地就流下了眼泪。然后,不知为何云崖就仿佛突然清醒了一样,离开了她的身子,也给她解开了穴道,匆匆离开了。
尹华香呆呆地在床上躺了一会儿,衣服还好好的穿在身上,只露出了肩部的一点地方,她也还是完璧之身,没有受到什么伤害,刚才的事情就像是一场梦一样,直到悦媣进来她还没有回过神来。
“姑娘,你肩上的图腾露出来了!”尹华香听到悦媣的声音才终于反应过来,此时转头看向自己肩部的位置,果然发现了尹家代代女子相传的凤凰图腾,尹华香当即便大惊失色。这图腾与各国皇室象征身份的梅花胎记不同,这是只有在尹家女子出生和嫁人的时候方才会出现,凤飞于天,是每一个尹家女子的宿命,也是尹家人代代追求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