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妈妈道:“春叶没有主意,夏藤……好像听说前院有个小厮对她献殷勤,但她没搭理,许是顾及夫人颜面。”
沈清月点了点头,道:“她一贯老实有分寸——她自己是什么意思呢?”
罗妈妈暧昧一笑,道:“我去见过那个小厮,长得白白净净的,我看夏藤也有那个意思。”
沈清月道:“如此甚好,虽配个小厮委屈她了,我也不做棒打鸳鸯的恶人。您若觉得小厮人品合适,就正正经经地让两人成亲,以后还留在我身边管事,等您想荣养的时候,也随时可以脱身。”
罗妈妈心中很是动容,她虽早不是奴籍,但欠主家的恩情一辈子也还不清,她早打算照顾沈清月一辈子,沈清月却替她做了颐养天年的打算。
两人聊到中午,一道用过午膳,沈清月便去了沈家看三个孩子,不巧有个哥儿孩子病了,一直哭闹,吃过药了还是哭,姨娘怕吵到沈清月,就让她先回去,沈清月怕添麻烦,从雁归轩出去,就去了同心堂。
接近年关,方氏也有些忙,幸而家里的事早被大太太接管过去,她只忙二房的事儿,沈清月去的时候,她正好见完了人,和儿媳妇说着家私。
沈清月去之后,方氏正好说着:“都说娶妇亲上加亲得好,实则不然,越是亲,有了拉扯越是伤情分颜面,鸡毛蒜皮的小事就能让亲人成仇人,你周姑姑这事儿做糊涂了。”
沈清月脸色微变,走过去惊讶地问方氏:“周表哥娶是谁?”
方氏答道:“说学谦祖母那边的一个外甥女。”
沈清月怔住了,怎么可能!周学谦前世娶的第一任妻子,明明和周家半点亲戚关系都没有!
方氏不解地问:“怎么了?”
沈清月摇摇头,随即挤出一个笑,道:“没什么,像您说的,感觉周姑姑不应该会做出这种事……”
周家包括周老夫人家族,官职最高的就是周学谦的父亲,以周夫人的性子,怎么可能让周学谦娶一个家世远不如周家的儿媳妇,而且听方氏的话,周夫人仿佛对这个儿媳妇很不满意。
以沈清月对周夫人的了解,她不认为是周家姑姑看走眼的缘故。
二太太犹豫着道:“母亲,我好像听说……表弟娶妻,是周家老夫人临终说给周表弟的遗愿。”
方氏锁眉问道:“你打哪里听来的?”
二太太不大好意思道:“昨儿周家姑姑和表弟不是来了么,走的时候我就在她后面,他们母子吵了两句,我听得千真万确……”
沈清月绞着帕子思量,若周老夫人临终遗愿是真的,前一世肯定也有此遗愿,为什么前世周夫人能不顾周家长辈遗愿,而这一世却要顾及了?
她推测着,难道是因为周夫人忌惮她当初和周学谦的那一段暧昧么过往……
平心而论,沈清月知道周学谦当初爱重她是真的,否则也不会逼得周夫人对她张牙舞爪。
只怕当初回了台州府,周夫人也是心有余悸,于是借着周老夫人遗愿的理由,逼着周学谦成了亲。
若真是如此,沈清月觉得自己真是罪过了,周学谦眼下过得很不好,否则他不会对她还有怀念,周夫人也不会说出昨天那一番话。
不幸的婚事能带来多大的伤害,没人比沈清月更清楚。
周学谦这一桩婚事还是祖母遗愿,挂上了“孝”字,除非有什么天理不容的缘故,否则他这一辈子都别想休妻或者和离。
沈清月心里很是愧疚自责,她有些后悔自己当初自作聪明,妄想弥补周学谦接连丧偶的悲惨境遇。
即便她重生了,她也不该轻易改变别人的人生。
沈清月回家之后,还有些失魂落魄,这两年里,她对付过很多人,被休的柳氏……病殃殃的吴氏……但周学谦是无辜的。
思及此,沈清月不禁暗自垂泪。
顾淮下了衙门回来,竟然看到沈清月在哭,他心口蓦然一紧,大步走过去问:“怎么了?”
沈清月垂首道:“做错了事,心生愧疚。”
顾淮望着她道:“在顾家,你做什么都是对的。”
沈清月知道自己的的确确做错了,但顾淮能说出这句话,给了她很大的心理慰藉,她的眼眶登时更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