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哪里知道,我如果不咳,又如何吐出得我心中的这一口浊气。
与我有此同感的人,他们表现感叹的方式,就比我高明的多。
先说说十六那厮吧。
这厮……哎……要怎么说。
明明是个皇子皇孙,富贵滔天命,偏偏投胎的时候,嘴里被人塞了颗黄莲,所以命比我还苦。
这厮能顺利的生下来,多亏了我那医术高超的母亲。听母亲说,那日的产房,惊险纷呈,牛鬼蛇神穿梭其中,她要是晚去一步,只怕这厮也就只能塞回去,重新投胎了。
所以说,归根到底,这功劳还得说到我父亲身上。我父亲若不是有先见之明,厚着脸皮对我母亲死缠烂打,并常以装病,装柔弱来搏取我母亲的同情,我老杜家怎么可能娶回一位名医来。
从我父亲身上,我学会了一招,原来装柔弱这事,不光女人可以常用,男人也是可以常用的。
言归正传。
十六这厮,九死一生入了这人世间,短短几年少说也经历了七七四十九难。若不是我那姑父暗中护得紧,若不是他亲哥明里护得紧,这厮只怕还得塞回去,重新投胎。
皇子皇孙做到他这个份上,可谓是得天地精华之头一份。所以他回回醉酒,总要抱着人,痛说**历史,并言词悲切的称,为什么要让他生在帝王家。
原本小时候,他不是抱我,便是抱小寒,我们俩虽然很想把他一脚踢开,可心里总舍不得,到底是这么多年的兄弟情份,万一踢伤了,到头来,还是我的麻烦。
后来……他换了个人抱,我和小寒心里,多少有些失落。不过失落归失落,总归是替他高兴的。因为他痛说**历史的次数越来越少,憧憬未来生活的次数越来越多。
此为后话。
十六从小,便调皮异常,皇宫这么大,老子,亲哥四只眼睛,总有护不到的时候。有一回摔得狠了,血淌得多了,他老子就把人送到了杜家。
从此,成了我的兄弟。
彼时,小爷将将一岁,那厮刚满三岁!
……
再说说我表哥小寒。
之所以我称呼十六为那厮,而称呼表哥为小寒,实在是因为我对他心里,由衷的感到佩服。
听我母亲回忆,小寒生下来,便不大哭,饿了不哭,尿了不哭,挨了打,也不哭。所以这人非常好养活。
不像我,动不动就喜欢扯着个嗓子干嚎,嚎得一府人根本无法入睡。嚎得我那父亲想趁夜与我母亲做些个坏事,都被我败了兴致。
按理说我那表哥,小寒的出身,也是非富极贵,奈何我姨母是被休了再生下的他,这当中便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思。
那些个三姑六婆都说了,堂堂忠勇侯府,富贵流传,休妻之事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怎么就单单休了她一个。
那些个三姑六婆还说了,好好的女子,在夫家是没生下一男半女。一回了萧家,就产下一子,谁知道这孩子的老子是谁?
女人的水性杨花与男人的风流倜傥,本质上虽然是一样的,但是所遭受的待遇,却完全不同。小爷我后来在风月场中,在温柔乡中进进出出,没有人敢在小爷跟前放个屁。
而我那姨母却因为产子一事,成了世人病诟的把柄,并为此郁郁而终。
只可怜我那小寒表哥啊,将将会走路的年纪,家里面就没有了可操持的女人,吃喝拉撒全由下人服侍。偌大的府邸,只有两个大男人冷冷清清的住着,日子过得如同他的姓名一般,萧风涩涩,寒意森森。
据我母亲回忆,有一回她心里掂记侄儿,回娘家探望,还未到院子里,远远的就看见一个小人儿蹲在墙角,手里拿着根枯枝,在地上画画。
母亲眼角浮起泪意,上前一瞧,小人儿拖着两条清水鼻涕,小手冻得冰冰凉,一丝温度也没有。见母亲来,扑进母亲的怀里,紧紧抱着我母亲的脚,死活不肯放手。
母亲顿时泪奔。
那日素来温和的母亲,硬是等了三四个时辰,才把我那极具事业心的外祖父等回家。
父女二人大吵一通,听说我母亲狠狠的砸了外祖父最爱的一支美人瓶,这才气呼呼的回了杜家。
我那爱医成痴的祖父苦思了一夜,第二日天还未亮,坐了马车来了杜家,把小寒往杜家一扔,自己拍拍屁股便走了。
多此,我又多了一个兄弟。
彼时,小爷已满二岁,小寒刚满三岁。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