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可儿走到桌边,那里有一碗药汤,散发着淡淡的药香,胡可儿一番折腾,也正口渴,便把那一小碗药汤颦着眉儿喝了。
自随行至忘川,每日侍奉杨瀚之后,她都要喝这样一碗汤药,杨瀚问过,原来是避子汤。她既不肯入宫为妃,为了体面,自然不方便受孕,杨瀚为此倒是暗自歉疚不已。
杨瀚便也起身,大剌剌地赤着身子,在她丰臀上一拍,道:“你且再歇歇气力,我去沐浴。”
忘川河畔,此时虽无行宫,却也修了几间大屋,供瀚王居住。这卧室旁边有内门儿连着,便是书房,书房那边,才是浴室,为的是防止潮气进了卧室。
杨瀚这边走了,胡可儿便拉了拉锦帐边一根绳儿,外边响起铃声,两个侍女便走了进来。
胡可儿道:“药碗收了吧,床褥也收拾一下。”
两个俏婢答应一声,其中一个便去收碗,另一个侍婢却是凑上前来,小声儿地道:“夫人,那坐胎药,只剩下一副了。”
胡可儿道:“无妨,大王明日便回大泽,你趁机回去一趟,抓几十副来备着。”
俏婢答应一声,便去换床单,胡可儿轻抚着平坦的小腹,微微一笑,自有一股子狡黠狐媚之意。
杨瀚坐进浴汤,放松了身体,闭上双眼,思绪便回到了征服南孟的问题上。
南疆三大势力,说到尚武,南孟最弱,但南孟占了地利。杨瀚最大的优势也无从发挥。
不过,他已经派了游骑,不断向忘川上下游进行探索,寻找河道较窄处、河水不急处,评估建桥或者轮渡的可能性。
纵然是不为这一次南征,这一点也必须得考虑,否则任由南孟如此闭塞,纵然打下来,也很容易再次失去。
杨瀚并不清楚是否有别的路,但他相信,既然先民选择了这里,而且不只一户人家,那么,前往此地的路,就一定不像现在传说的那样,如此险峻难行。
因为,这个世界地广人稀,要生存,有太多的广袤土地可资利用,先民们为什么要跨过如此湍急的大河,翻过高高的剑南关,去往南孟生活?
杨瀚不认为自己有大智慧,但是只要不为表象所蒙蔽,不轻易人云亦云,静下心来去认真思考一下最朴素的道理,有时候,就可以直指事物的本质。
想到对道路的探索,杨瀚突然想起了一个人。
宋词这小子被派出去后,已经很久没有音讯了,
不会是因为猛兽或者瘴疫,整个探索队都葬身于莽莽丛林中了吧?
那小子挺机灵的,走南闯北的阅历也丰厚,他,应该还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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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哟~哟哟!”
芦笙、竹笛、鼍皮鼓,奏出了节奏明快、音调简单的音乐。
一群年轻男女,手拉着手儿,环成一个圈,围着篝火,三步一颠,五步一跺,颠颠又跺跺,踏地为节,合着拍子,没有什么优美的舞姿,合上了拍子,便有一种欢快的韵律美。
宋词左手挽着一个少女,名叫夭夭,右手挽着一个少女,名叫小桃。夭夭和小桃的小手都是柔柔软软的。
众人一起踏地为节,随乐而舞,蹦蹦跳跳间看到对面一个熟人儿无奈的面孔,也不禁露出一丝苦笑。
嗯,怎么说呢,宋词的确是囚,但不是阶下囚。
他被严格拘禁在这个庄子里,不允许离开,但除此之外,倒没有对他有任何虐待。相反,淳朴的村民们还把他当成了客人,每天好吃好喝的,这不,每月一次的踏歌会,他也应邀参加了。
左手边儿那个穿着草裙,露出线条健美的小腿儿的女孩子夭夭,就是上个月踏歌时把他拉进桑林欢好过的姑娘,这时拉着他的手,大眼睛里火辣辣的。
姑娘还有点婴儿肥的感觉,肤色也有些黝黑,但十八无丑女,细细看来,还是颇有几分风情的。
姑娘看着宋词,倒是有种合一口水,把他吞下肚的感觉。
人家宋先生是读过书的人呢,村子里只有里正老爷会写自己的名字,可比不了这样有学问的人,要不是因为他身份特殊,不能谈婚论嫁,这姑娘早向父母提出要向宋词求亲了。
这儿的村人,还充分保持着秦汉时期南方乡野间的一种习俗,踏歌野合。
每次踏歌会,那些未婚的姑娘,可以选择心仪的男人,一起到林间欢好。而已经嫁了人的,则只有三年还未生育的,才可以参加这种踏歌欢好会,择一个选中的男人,至林中过夜。
但次日之后,各回各家,还须安份守己,不可做出有伤风化的事儿来,唯有这一夜,是很特别的一天。
不过,另一侧的少女小桃显然也把宋词当成了她志在必得的目标,一直牢牢地抓着他的手,不肯放开。
初时,发现这里竟有这样奇异的风俗,宋词等人倒的确是感觉相当的新奇,其中不少人还有些窃喜,这样的人间天堂,哪里去找?
但是如今大半年过去了,那感觉就又不同了。生而为人,追求的东西实在太多了,没有谁能做到仅仅凭着一个随心所欲的房事,便能满足他的人生一切追求。
舒适的居住环境、美味精致的食物、华美贴身的服装、前呼后拥的地位、家人团聚的欢乐、富贵荣华的逍遥……
这一切,现在距他们都太遥远了,他们有种活在上古年间的乡间村落里的感觉。除了每月一次的猎奇欢愉,每天的日子对他们来说都是煎熬。他们不辞辛苦、跋山涉水,所求的是大王杨瀚赐予他们的丰厚回报,而不是村夫生涯。
终于,那位还不曾得手的小桃姑娘占了上风,拉着宋词,咯咯笑着跑进了桑林。
桑家村的里正桑茂坐在上首,看着宋词被姑娘带进了桑林,却只是笑了笑。这黑灯瞎火的,不用担心他会跑掉。自从之前有人试图跑掉,次日只剩下半具被啃烂的尸体拖回村子,这些天外人就规矩多了。
桑茂可是负有严令,命他好生看管这群人,务必不能叫他们逃脱了。
桑茂也不明白,明明县上就有大牢,为什么不把他们关进去,而要交给自己村子看守。
不过,他能感觉到,这群人一定很重要,因为亭长大人从来没有用那样严厉的神情对他说过话。
这时候,夜色中有几个人走了过来,桑茂以为是村里晚来的人,也未在意,直到那几人走到近前,桑茂才吃了一惊,立即站起来迎上去,规规矩矩地道:“亭长老爷,您怎么来了,有什么事儿,您招呼一声,老汉去见您就是了。”
桑浦亭长板着脸道:“闭嘴,聒躁什么,这一位,是朝廷派来的卜师大人。”
桑茂这才看到,亭长旁边站着一人,穿着一身黑白双色搭配的大襟窄袖的曲裾身衣,头上戴着一顶黑色的峨冠高帽,神情倨傲而冷淡。
桑里正大惊失色,这位是卜师?那可是朝廷太卜寺里的大人物,传说,太卜寺里的人物,俱都掌握阴阳卜筮之法,可通鬼神。虽说太卜寺里有太卜令、太卜丞、卜博士、卜正、卜师、男巫、女巫等不同阶级。
可哪怕是官儿最小的筮生,到了他们这小山村,那可都是了不得的大人物呀。
桑茂卟嗵一下就跪下了,结结巴巴地道:“草民拜见……拜见卜师大人。”
“罢了!”
卜师看起来只有二十多岁,年纪很轻,脸色很冷,但声音很好听:“着你看管的那些天外人,现在怎么样了?”
桑茂不敢起来,战战兢兢答道:“他们,这大半年来,生病死了一个,逃……想逃走时,被山中猛兽咬死三个,剩下十五人,俱在村中看管着,安份的很。”
卜师瞟了眼旁边的篝火,村民们还在兴高采烈地拉手环跳,根本没有注意这边的动静。
卜师满意地道:“嗯,把人马上给我找齐了,我要立刻带走。”
“是,是是,草民这就照办!”桑茂战战兢兢,赶紧爬起来,招手唤过两个青壮,便低声吩咐起来。
桑林中,满天繁星,虫鸣螽跃。
地上柔软的青草,在人体的磨擦之下,茎叶碎裂,散发出浓郁的青草气息。
先前那位小桃姑娘,早已脸泛桃花地离开了。正打算喘息一下的宋词刚刚舒展开身体,一条腰带就搭在了旁边的桑树上,夭夭姑娘轻咬着下唇,媚眼如丝地张开双臂,一袭薄衫就滑落在地上。
如今,连番鏖战,已酥软如泥的宋词已经连大口喘息的力气都没有了,死狗似地躺在那儿,忽然,耳畔虫鸣声一歇,便有脚步悉索声传来。
宋词惊得“花容失色”,还来?我都被掏空了啊!
宋词急忙坐将起来,正要抓了衣服便来一个裸奔,就见村中两个壮汉持了梭枪出现在面前,其中一人喜道:“啊!原来你在这里,叫我们好找!”
另一人便扭头冲着远处叫:“嗨!不用找了,我们找到了,最后一个也找到了。”
这一声喊,远处还不见有人回答,四下里倒是惊动了不少的野鸳鸯,有那一听声音就辨出此人的,已经大声叫骂起来:“狗剩子你鬼叫什么,没得乱了规矩,快滚出去!”
那狗剩子吐了吐舌头,急忙扯起宋词,从桑树枝上扯下袍子往他身上一披,便押着他向村中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