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孙卯悚然而惊,身形急转,险而又险地避开要害,但那把剑依旧直直刺入他的肩胛骨,整条右臂顿时失去知觉。
范向北一口鲜血喷出,杨玉英的长袖恰到好处地卷住他的腰身,把人卷回送到范向南和叶咴咴等人身边去。
仲孙卯直直地看向泉剑弟子们,第一次面露惊讶:“他死定了。为了别人家的闲事,值得吗?如此年轻,就有如此身手,不光本身要资质出众,必然还受到精心的教导,花费很大的心力,为这等事折损,你们就不心疼?”
仲孙卯的人际关系显然很糟糕,人缘之坏,已成公认。
在场大部分人看他终归是不太顺眼,哪怕和他站在同一阵营的那些人,但此时听他这句话,都不禁点头。
要是自家有这样的宝贝弟子,肯定藏着掖着,一直到这孩子真正成长成参天大树才会放出来。
可眼前林庄的这些人,看起来也不是感情不好,却对师兄弟的生死并不在意,甚至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姿态。
“他叫范向北?竟像是故意求死一般。”
仲孙卯蹙眉,似有疑难不解。
“他不是在求死。”
杨玉英轻声道,“他们只是不惧死。”
范向南一向温和的面上也露出严肃:“我们确定你行不义事,我们行走江湖,要管这不平事,所以便管了,武功能不能胜得过你,会不会死,那是后话。”
“我哥若死,下一个便是我,我若死,自还有师兄弟们做后来人。”
叶咴咴越众而出,立在仲孙卯面前:“在下也要请仲孙帮主赐教,只是此地既为武林大会,我不能当着众侠士的面与帮主车轮战,待帮主伤愈后,另行请教。”
周围鸦雀无声,所有人看着叶咴咴平静的眉眼,心中既惊且佩。
泉剑的弟子们慢吞吞向前一步,簇拥叶咴咴而站,神色间都无半分恐惧,只有一往无前的决心。
“哎!”
两名江湖宿老,不禁遥想当年,似乎他们年轻时,最冲动,对这武林有着最澎湃热情时,也没有这般坚毅果决。
虽然是傻子行为,却让人很难不去佩服。
南宫月眼泪滚滚而落,南宫世家的几位弟子都低下头去,神色晦暗。
仲孙卯冷冷地盯着泉剑所在的方向,玩家们的神态都有些肃然,不过那仿佛是,正要去做一件正经事一般的肃然,没有紧张,没有疑惑,似乎他们不是要去赴死,而是去享受一场乐事。
林星舒眉心跳动,缓缓走过去蹲下身检查范向北的身体状态,给他诊完脉,蹙起的眉峰才一点点放平,却是倏然盯向一干玩家弟子。
一时间,一干弟子都不禁有些心虚,明明刚刚连江湖金字塔最顶端的大佬都敢硬碰,现在却低着头老老实实承受林先生的死亡视线。
杨玉英倏然起身,走到众多玩家身边,冷淡目光从仲孙卯身上转移到蛇帮弟子身上:“有我在,少年们的热血,还没必要流在这些人身上。”
“从今天开始,我们林庄弟子会牢牢地盯着蛇帮,但凡你们伤及无辜,那便是不死不休,不信的,可以一试。”
一众蛇帮弟子,在外从来都是天老大,他们老二,从不服软,此时竟是隐隐感觉凉意从背脊上延伸,恐惧感袭上心头。
“……林庄竟能存活到现在?”
仲孙卯冷笑。
这句话说完,他竟退却了,转身回到蛇帮的座位,嚣张跋扈的仲孙卯,应对一群不要命的疯子,也多少有些犯怵。
杨玉英轻声道:“去宗家看看,该送去衙门的送去衙门,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范向南上前,把瘫在地上,好像已被蛇帮忘记的那个郝四重新拎起来,浑不在意地塞回箱子里去。
蛇帮众人鼓噪的厉害,却没人出面阻拦。
从今日起,天下英雄都要认得林庄弟子,恐怕除非必要,也不会闲来无事去招惹泉剑山庄。
沈侯爷的视线落在泉剑一干弟子身上,十分和煦,竟也隐带些喜悦,就像一干看到晚辈茁壮成长的长辈一样。
范向北闭着眼睛刷屏:我猜沈侯爷要招揽我们。
叶咴咴:如果有想走特殊路线的亲故,可以尝试去金刀门,估计能接到做卧底的任务。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探索,叶咴咴知道主线任务不能改变,偏离主线就拿不到经验值,无法升级,但各种小任务十分灵活,他们开发的玩法实在不足,应该多探索才是。
杨玉英略一侧首,就能看到南宫世家那位南宫月小姐,正拿难以言表的眼神看被范向南抗在肩头的范向北。
这姑娘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似的。
范向北在和玩家扯闲篇。
杨玉英:“……”
这帮家伙,真是罪孽深重。
罪孽深重的一干玩家都被罚抄了《孝经》,不按遍抄,而是按斤,一人抄五斤孝经,必须用薄如蝉翼的麻纸。
这些年泉剑山庄造了各种各样的纸,又便宜又好,不光远销国内各地,甚至远销海外,连玉县在外面都有了名气,人人都知道此地盛产好纸。
作为玉县小有名气的特产,每年从各地来买纸的商旅就撑起了玉县的经济。
麻纸是玉县所有纸张中最便宜的一种,走薄利多销路线,质量不怎么样,但是一文钱就能买一刀。
玉县贫寒人家的读书人,都用这种纸练字。
林星舒就是生气,竟然还想着节俭,到真是泉剑山庄的好庄主。
杨玉英骑着马缓缓离开秀涟山庄,也没有拆林星舒的台,先给范向北灌了蓝药,红药,把人弄醒,就板起脸冷声道:“你们自己乃是异人,身体体质特殊,不怕死,但是你们的师弟师妹们有很多都是正常人,如果让他们也学着你们一般轻视生命,那该如何?”
范向南一干人想起这些,面面相觑,也是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