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依依徐徐翻了一页书,湖畔微风拂来,隐约有花香。
“小姐,傅表姑娘和芳龄小姐来了。”
丫鬟满脸迷茫地进屋,轻声道。
林依依也愣了下。
片刻之后。
林依依轻轻抿着嘴唇,脸上的笑容略带一点僵硬,看着眼前摆着的玳瑁首饰匣子,匣子风一吹便轻轻旋转,流光四溢。
“听说林小姐昨夜丢了璎珞?”
杨玉英笑容温婉,语气不徐不疾,“我前几日和芳龄妹妹换着戴首饰来着,好像是给芳龄妹妹佩了个我新得的璎珞。”
“昨晚上听闻有丫头说,芳龄的璎珞和林小姐的相似?可我也忘了借出去的是哪一样,就都搬来给你认一认。”
“最近下面人老给我送来首饰,人又多,路也不熟,说不得哪个人捡到了林小姐的东西,以为是我的呢,您来瞧瞧,这些好像都和小姐的璎珞比较形似,里面可有?”
林依依牙齿小小地咬了一下舌尖,有点痛。
她身边的丫鬟婆子刚以曾看戚芳龄的璎珞同自己的相似为名,怀疑是戚芳龄偷了她的东西。
转过脸,傅香香便搬着近百样式相近的璎珞招摇过市,来问她里面有没有她的。
其实,按说这也没什么,算不上丢脸。
可傅香香的语气,表情,动作,好似都别有深意,偏偏又是让人说不出的深意,只会引着所有人去想,却又很难去指责她。
林依依仿佛能感觉到众人看她的眼神都有点不对劲。
她强忍住这等感觉,轻轻吸了口气,表情平静又温柔,似还有一点懵懂,带着一点迷惘:“傅姐姐说笑了,是我自己粗心大意,出去玩弄丢了东西,身边这俩丫头才当差不久,年纪又小,整日咋咋呼呼,到是闹得府里不安宁。”
林依依叹了口气,“哎,居然还惊动了傅姐姐,真是罪过。”
杨玉英蹙眉:“那你真该仔细些,女孩子贴身的首饰,在外头可不能乱丢。”
“是,多谢傅姐姐提醒。”
林依依小声道。
杨玉英看了看天色:“既然没有你的东西,那就不打扰了。”
说完,带着戚芳龄徐徐转身而去。
林依依轻轻地吐出口气,神色不改,回到屋里也若无其事,反而叮咛身边的丫鬟,今天表哥送来一兜新鲜的葡萄,正在井中吊着,正好拿出来吃。
戚芳龄人还没开漪澜阁,神色就变得极飞扬,双目炯炯有神,面上有光。
好些下人瞧见她,都不禁惊讶——原来他们家小姐竟是长这副模样么?
漪澜阁璎珞被窃这事,就仿佛被一阵清风吹过的尘埃,再无一丝痕迹。
但这日,杨玉英还没去族学,莲莲就抓着只鸽子进屋,摸下鸽子腿上的竹筒递过来。
“咱们皇城司的驿站,暗哨,不都装备了信的信报机?而且还驯养了不少海东青,如今在京城,怎还用信鸽?”
信鸽传信的方式,在当下来讲,确实太落伍,而且颇不安全。
杨玉英也是随口一说,随手解开纸卷一看,意外道:“在京城?”
信中之言很简单,就是盯梢静山伯府的暗探发现,有一伙江湖人暗地里出入伯府,这些人身手相当了得,全是老江湖,追踪起来十分困难,查到他们有三个落脚点,但都是临时落脚的地处,始终没有摸到对方老巢。
这一伙人一直在静山伯府附近出没,有两次还从府中搬出许多木箱,疑似有人做内应。
有内应这事,全然不必探子探查,大批人出入伯府如入无人之境,没有内应怎能做得到?
静山伯府再是落魄,这里也是京畿要地。
杨玉英蹙眉,把视线落在最后一行上,伯府小姐戚芳龄,欲查漪澜阁璎珞丢失案。
“这到是个倔强孩子。”
把纸卷扔到炭盆里烧掉,杨玉英便起身去族学。
在那一日时修远准备文会后,杨玉英就受戚芳龄邀请,去戚家家学读书。
一开始她没去族学,只是因着没人想得起她,静山伯府里上下人等,都巴不得她老老实实呆在西跨院,老老实实地绣她的嫁妆,最好哪里也不要去,省得给伯府丢人。
可她一正经亮相,文会之上,虽则没展现出多少才学,但只那讲故事的本事,也是人人服气。
当然,更重要的是长辈们都看出来,这姑娘情商很高,为人处世并无可诟病之处。
大房的小儿壮壮,早就同她混得极熟悉,亲亲热热。
大房夫妻两个,人家给的宝贝凉衫穿在身,香甜可口的美味小食吃入嘴,难道还能一边享人家的好处,一边瞧不起人家?
若真如此,就是静山伯府没有礼数。
而静山伯府,偏又是最讲礼数的地处。
杨玉英对于去族学的兴趣到不很大,不过入乡随俗,到不曾推辞。
此时天边忽起浓云,风渐凉,杨玉英出门走过竹林,正好同戚芳龄汇合,今日这姑娘显得尤其意气风发,衣着打扮都比寻常时候更鲜亮些。
一入族学,早到的十几个少男少女,齐刷刷看过来,互相挤眉弄眼,偏不说话。
显然,这些小少年,小少女们,在静山伯府也是消息灵通的紧,杨玉英和戚芳龄搬着一堆璎珞让林依依看的事,早就人尽皆知。
戚芳龄挽着杨玉英的胳膊轻笑,顺便扫了林依依一眼:“她惯会装,脸皮真厚。”
林依依还是老样子,坐姿端正优雅,自有一番气度。
显然这姑娘是整个族学的核心,不多时就有好些少女们拿着功课凑到面前问,神色甚至堪称虔诚。
“林姐姐今年一定能考上京城书院。”
“听说陛下要将书院改为什么大学,似乎考进去的难度增加了许多,咱们族学里,今年也就林姐姐最有把握。”
“哎,是啊,林姐姐可得帮帮我,要我说,什么穿金戴银,山珍海味,那都是外物,最是无用不过,唯独会读书,是正经能让人一生不愁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