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大褂郑重地点头。
他也认为在这个时代,华夏一国应该变革,新文化,新知识必须接受,并且认真接受,外国的先进科学必须学习,并且一定要努力学习。
但国内的一切就应该全部打倒吗?
他以前也很迷惘,总是觉得,他应该要坚决些,乱世需用重锤,应该提防旧文化,旧势力的反扑,可汉字要是没了,华夏国要怎么办?
废墟里能长出璀璨耀眼的文明之花吗?
全面毁掉自己国家的文化,真的会正确?
眼下这部《大宅门里的旧事》,是他这些年最迷惘的时候写得东西,本来也没当回事,不曾想竟遇到了伯乐。
孟小爷看了他的作品,特别喜欢,还把介绍给这么多世间英杰。
区区一部小说,居然备受众人青睐,所有人都在替他出主意,补充内容,纠正里面的谬误。
他的大纲,也写到五万多字,增加了很多很多他所不知道的,根本连了解的途径都没有的知识。
旧大褂眼睛里直冒金星。
眼前这些人,像梅先生,他在之前可是连想都没敢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能同他们闲坐论道。
他心里发誓,一定要好好写自己的这部作品,不是像以前那般,写出来只为自己,而是要为这个世道留下些东西。
“梅先生,等我的书写完,希望能请您雅正。”
梅书礼同样一脸期待:“好,我来为它作序。”
“没想到让梅先生抢了先。”王专员大笑,“不过,我也要作序一篇,到时候比一比,看谁作得好。”
旧大褂郑重点头:“此书,虽然是我写的,但孟小爷功绩第一,还请孟小爷也为其作序一篇。”
他这话真心实意。
如果说一开始,他这部书还很难逃脱情情爱爱的藩篱,但他已经可以想象得到,从他同眼前这些人相遇的那一刻起,这部书已经不单单是一部普通的小说。
它会囊括自己的思考,囊括眼前这些先生们的智慧,包含当下世界各国政治,经济,文化等等的内容。
旧大褂甚至诚惶诚恐地觉得,自己这个作者只是一个执笔人,有更高的意志再握着他的手,去完成这部著作。
他不知道自己的文笔能不能驾驭,所以才惶恐。
如果写坏了,他一定会特别特别的遗憾,也许终其一生都会遗憾。
瞿正旁听了会儿,简直无语:“文人啊!”
一本还没有写成的书,一群文人居然开始如此郑重地讨论起来,他是弄不明白这些人的心思。
“正哥,我听说孟小爷还没辞职,现在依旧住咱们家仓库呢?”
瞿海看着眼前的场面,咋舌道。
身为公司副经理,瞿海是瞿正自己培养的管家,别看平日里跑前跑后形如小厮,其实在外头也是很有排面。
为了工作顺利,信息自然是掌握了很多,眼前这几位大佬,他全都认识。
正因为认识,才越发不知道该怎么去看孟以非。
瞧瞧人家,和这么多大佬谈笑风生,不对,是大佬主动找来和他谈笑风生,却住在陋室,做着无聊的工作,连穿着打扮也都是瞿家每年发下去的普通衣服。
瞿正:“……他爱住就住,还能赶他走不成?”
他这家中介公司所在地,是在登州市碧海湾侧的瞿氏俱乐部内。
除了他经营这家公司外,还有咖啡厅,西餐厅,温泉会馆,歌舞厅等一系列娱乐场所,整个登州市能进来的客人也颇为有数。
当初瞿正带孟以非过来,是想让多接触些人,别管他将来做什么,人脉多些总是好事。
孟以非也是真不客气。
唔,瞿正还是挺喜欢他这个不客气的劲儿。
但凡瞿正看上眼的人,他都希望能亲亲热热的,要是只自己剃头挑子一头热,那多没意思。
可孟以非这一不客气,他家俱乐部成了那些文人,教授学者的地盘了。
最近这几个月,好些常客都是前脚进来,后脚就想溜走。
瞿正很能理解,他没读过大学,可他家狐朋狗友里有上过大学的,进门一眼看见老教授坐那儿吃饭,老教授见到学生挺高兴,叫到身边先问问这些年都有什么学术成就啊?书读了多少啊?有没有继续深造啊?
“……”
这谁受得住?
另外一部分,没见到自己的教授,老师,见到自家儿子,闺女的老师了。
老师把人叫住——“你儿子上课不好好上,总和小姑娘传纸条,抓住他问,他还不服气,说是他爹说的,看上女孩子就赶紧下手,否则过了这村没这店,怎么回事?怎么做家长的?”
当爹的:“……”
就算回去能让儿子扎扎实实吃一回竹笋炒肉,在那之前,他还不得老老实实赔不是,装孙子。
别看他是什么人物,手下有权有钱,或者本身就是大军阀,说一不二,可碰上儿孙的老师,尤其是那种有名望,老头很大的老师,是龙你得盘着,是虎你得卧着。
大家来俱乐部,诚然是有心交际,是要拓展人脉,是要谈生意,但是,主要目的还是放松。
再说,就是谈生意谈工作,旁边站一祖宗,可怎么谈?
“我这俱乐部,都快真只是个中介公司了。”
好在瞿正的主要事业,还是经营自家的公司,而且,他也觉得这俱乐部多这么一批常客,没什么不好。
“把我珍藏的几瓶红酒给送上去,孟以非可不爱喝花雕。”
聊到吃完中饭,梅先生等人才依依不舍地分开。
临走,梅先生叮咛孟以非:“我当年也做了十年老师,教书育人,十年来就没见过一个如你一般有天分的年轻人,千万可不要荒废。”
船舶专家白仲也点头笑道:“是不能荒废,如今咱们培养个人才那么难,少了你,下一个如你一般的,就不知道要去什么地方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