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绿曼瞠目结舌, 作为在妖族内成长起来的半妖,又是被祭司抚养长大, 最清楚族长一事事关重大, 然而……
“你为何要将柳儿绑来这里?柳儿她曾经救过你的命, 你不能……”
等等, 沈绿曼突然想到,若是对方并不是普通白马,又为何会在几个凡人手中受尽折磨,还需要柳儿出面来拯救它于水火?
白马定定的看着她, 空灵的声音回答道:“我曾经以不正当手段窥探天命, 这便是天道给我的惩罚, 在将来很长的一段时间内, 我都会维持如今虚弱的状态。半妖, 我曾经看过你的记忆, 知道你出身不凡,才会将接下来的事情告知于你。”
“万事万物都有其规律和宿命,轻易不能打破,从族内祭司做出预言的那一刻开始, 命运的□□就随之运转。你听从植妖祭司的遗言, 并刻意的接近荆傲雪, 这都是命运早就安排好了的。”
“胡说!”沈绿曼冷笑,道:“我接近荆傲雪, 是出于我自己的想法!”
马儿掀起长长的白色睫毛, 淡淡的看了她一眼, 道:“然而,最终你还是顺应了天命,不是吗?”
“你以为荆傲雪是天命之子?可笑,你和她都只不过是天道的棋子罢了,你们二人结合所诞生的子嗣,才是真正的天道之子,也就是你的女儿荆柳儿。”
它和沈绿曼的目光,都落在了地上正昏睡的柳儿身上。
马儿走上前,蹭了蹭柳儿的脸颊,道:“她顺应天道而生,生来性情慈悲,将来会命途多舛,小小年纪生母早逝,历经世间千万磨难,初心不改,并将拯救苍生于水火之中。”
沈绿曼闻言,双眼已经蒙上了一层阴影,她最清楚,祭司所言都是将来即将发生的事情,她说生母早逝,意思是她和荆傲雪,都会在柳儿年幼的时候,就去世了?
那柳儿还那么小,将来可怎么继续生活下去?
马儿不顾她的悲痛,继续道:“她将来会作为人族代表,与我族少族长联姻,孕育代表两族交好的新一代子嗣,那个孩子,将会成为自远古洪荒以来,诞生的第一个世界新神,改变两个世界,创造新的秩序。”
它的声音在沈绿曼的脑海中回荡,沈绿曼被突如其来的信息砸晕了脑袋,她的脑子乱糟糟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什么天命不天命的,她都不在乎,她如今只在乎自己的女儿,还有她的妻郎荆傲雪。
作为天命之子,天生就要背负比旁人更沉重的责任和使命,天命为了锻炼其心性,更是会让其命格孤寡克己克亲。
作为娘亲的人从来都是自私的,她不愿意柳儿将来吃苦,所以之前狠心想要亲手磨砺她。而若是将来她去世了,柳儿她……
她捂着脸,心疼的喘不过气来。
马儿怜悯的看了她一眼,突然道:“不过,你不用担心,这些只是原本的宿命,早在一个月前,命运就改变了,以我现在的能力看不出将来的走向,只说最简单的一点。”
它对上沈绿曼充满希冀的眼睛,道:“你可知,荆傲雪原本是早夭的命格,按理说在遇到我之前,就已经意外去世了才对,可她到如今还活的好好的,连带着将你和柳儿的命运都改变了。”
“不仅如此,我之所以在凡间受苦,就是为了等天命之人出现拯救我,柳儿的出现就证明了我的预言是正确的,然而我没有想到,命运会突然发生这么大的变化,原本我应该再花数十年的功夫,才有机会偶遇少族长。”
“却不料,在被你们带来这村落之后,我就立刻感觉到了少族长的气息,她如今就在这群山之内。”
“此处深山内灵气如此充裕,全是因为有凤凰血脉的族长栖息此地,带来了勃勃生机的结果,我带柳儿来,是因为靠着她的天赐福运,能帮我顺利找到少族长,而不会横生波折。”
沈绿曼抿紧嘴唇,咬牙切齿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可柳儿不是你可以利用的工具,我也不想再听你口中的狗屁天命,我早在被驱逐到凡人界时,就已经忘记了过去的一切!世界随便谁去救都可以,反正它还有那么多的命运之子可以选择,我的柳儿性子单纯,我绝不会!绝不会放任你利用她!”
马儿被她突然暴涨的气势,吓的后退几步。
它忙要继续劝说,好让沈绿曼明白这一切是命运的安排,可沈绿曼却抓住了它话语中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它之前窥探天道被天道惩罚,如今虚弱的甚至挡不住一个凡人。
那么,她就不必跟这祭司客气,免得对方得寸进尺!
她这么想着,立刻趁着马儿被她吓的后退的时刻,抓住了时机,冲上去一拳狠狠地砸在了马儿的脸上。
她的一拳可比凡人界的鞭子还要厉害,马儿立刻被她揍飞了出去,整个身子砸在了几米远的石柱上。
沈绿曼匆匆一瞥,看到石柱上刻着奇怪的文字,她没有多看,又过去狠狠地砸了这马儿十几拳,将它揍的站都站不起来时,才满意的收回手。
她心道:这祭司有妖族血脉护身,没那么容易死去,她虽然很想现在就杀了它,可对方身为祭司,若是死了会引来很多的麻烦,最好的办法,就是将其囚禁在这里,让它别的手段都使不出来。
沈绿曼眼珠子转了转,想起这马儿被从集市上带回来的时候,还虚弱的只能趴在地上。
这样很好,她就时不时的来揍它一顿,让它一直维持这样的状态,想必对方就没机会再动歪脑筋了。
她这么想着,也是这么做了,直接调动周围的藤蔓,将马儿死死地捆在了石柱上。
马儿最开始还不停地往她脑子里递话,但是她不想听,等她将马儿捆起来又揍了一顿后,马儿就精疲力尽,再也没有力气在她脑子里胡说八道了。
沈绿曼很满意,这马儿的手段诡秘,可以影响她的神志,可若是她不对上马儿的眼睛,就不会被它所影响。
她对如今的日子很满意,荆傲雪改邪归正,柳儿性子也变坚强了许多,她们只是最普通的三口之家,绝不会掺和到改变世界的队伍里去。
她走到一边,抱起还在地上昏睡的柳儿,拎着蹲在一旁悠闲自在吃草的小兔子,就转身去寻找荆傲雪。
那马儿祭司心急如焚,可这里是深山之内,普通人根本不敢接近,它如今又太虚弱,根本挣不开对方的束缚,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对方离开。
它仰头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心说:这下子,可麻烦了。
不过,被捆在这么个地方,对它来说其实并不算坏事。
毕竟这里是少族长即将重生,或者已经重生的地方,它待在这里也可以保持灵台清明,天道的惩罚并非无解,看来,是时候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了。
至于沈绿曼那边,天道的宿命又岂是小小半妖可以扭转的,它根本不急,反正现在一切的灾难还未发生,少族长还未成长起来。
一切,还可以慢慢来。
它闭上眼睛,开始思索如何解除天道惩罚。
另一边,沈绿曼抱着柳儿,匆匆忙忙的往荆傲雪所在的地方前行,半路上,柳儿就揉着眼睛醒了过来。
她发现自己被娘亲抱着,正准备问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就见周围都是生长茂盛的大树,眼前不远处还有一条瀑布。
这里是她以前从未见过的地方,她不禁好奇的道:“娘亲,我们在那儿?”
沈绿曼早先一步就发现她醒了,低头问道:“你现在有没有觉得身体哪里不舒服?”
柳儿疑惑的看了她一眼,歪头道:“没有啊,很舒服,娘亲抱我。”
沈绿曼松了一口气,也没将之前的事情告诉柳儿,而是回答她之前的问题,道:“这里就是家外面的群山,柳儿之前不是一直想跟娘亲来山上玩吗?这一次娘亲就亲自带你来了。”
柳儿睁大了眼睛,开心的道:“娘亲真好,这里是……山上?”
她好奇的不断张望,好半天才想起来之前的事情,不禁纳闷的道:“可我记得,我之前,在家里,喂小白吃草。”
沈绿曼咬牙,她现在就恨那白马,柳儿当时主动救了它,可对方却不知感恩,反而带着柳儿进入险境。
这群山之间极其危险,柳儿又只是一个五岁大的孩子,若是遇到了山上的野兽,几乎是毫无还手之力的,它怎么敢?
看来是当祭司把脑子当坏掉了,只记得天命会如何,却想不到凡事都有意外,刻意的追寻天命,反而会适得其反。
沈绿曼心有余悸,就将怀里的柳儿抱的更紧,道:“柳儿,那白马不是好东西,它……你以后,不要再接近它了,好吗?”
柳儿不太明白,不过跟自己的宠物小白比起来,肯定是娘亲最为重要,于是她乖乖的点点头,立刻将这一句话牢记在心中。
沈绿曼见状才放心下来,柳儿不是别人家的熊孩子,换做其他的孩子可能会随口敷衍大人,但是柳儿不会,只要是她说了的事情,柳儿都会听话,她长这么大,就张巧儿的事情……
这件事,柳儿时刻惦记着,甚至每天不怕辛苦的绕着河边晨跑。
沈绿曼想到这儿又忧愁起来,若是祭司所言不假,那她一定要尽快教育柳儿,让她别再那么心软,不然将来还不知要吃多少苦头。
她就这么一路担忧的去荆傲雪所在的地方,隔着老远的距离,沈绿曼就看到对方正坐在原位,但是浑身上下都染满了血红色。
她吓了一跳,脸色惨白的快跑过去,就见荆傲雪是真的浑身都受伤了,她裸.露在外面的皮肤上面,布满了细小的裂痕,鲜血从裂痕中涌出,血液和裂痕,密密麻麻的覆盖了她的全身。
沈绿曼要被她吓死了,她忙伸出手,却碰都不敢碰对方一下,声音控制不住的尖利,道:“荆傲雪!”
柳儿也吓坏了,被沈绿曼放在地上后,就红着眼睛,不安的围着荆傲雪转了一圈,然后又转了一圈。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用求救的目光看着沈绿曼。
沈绿曼深吸一口气,知道她现在最不能做的就是慌乱无措,她要冷静下来,快想办法。
她颤抖着手从荷包里面取出来药瓶,哆嗦着手可还是控制不住力道,药瓶在她的手中像是碎纸一样脆弱,轻易地被她捏成了碎片。
好在,里面的药丸没坏,她吹了一口气,数出来十颗药丸,唤了下荆傲雪,可对方已经失去意识,她咬咬牙,捏着荆傲雪的脸颊,将药丸喂了下去。
荆傲雪昏迷之际也不会吞咽,她便让柳儿去河边打水,柳儿慌慌张张的拿着沈绿曼递过来的竹筒去了河边。
沈绿曼趁机吻上了荆傲雪的嘴唇,用舌头抵着对方的舌头,将药丸强硬的塞了进去,等柳儿接了水过来,她又让柳儿转过身去,自己喝了半口水,给荆傲雪喂下去。
她不知道药丸何时才能生效,柳儿也不安的问道:“娘亲,我可以,转过来了吗?”
沈绿曼应了一声,将木灵气灌入荆傲雪的体内,对方身上破烂的皮肤,渐渐地开始好转,可没一会儿的功夫,又彻底的碎裂开来。
荆傲雪控制不住,睁开眼睛,还没等沈绿曼欣喜,对方就猛地吐了一口血,将沈绿曼身前的衣服都染红了。
沈绿曼眼眶泛红,抱住虚弱的倒在她怀里的荆傲雪,嘶哑着声音道:“你到底怎么了?”
荆傲雪茫然的眨眨眼,颤抖着手握住她的,道:“别怕,先回家,药浴。”
沈绿曼抽抽鼻子,道:“好,都听你的。”
她让柳儿跟上她的步伐,带着荆傲雪立刻顺着远路返回,等到了家里,她将荆傲雪放在院子里的躺椅上,对柳儿道:“你去接杯水,喂你母亲喝下。”
柳儿忙点点头,去堂屋踩在凳子上,倒了一杯茶水,跳下来端起茶杯,跑到荆傲雪身边。
此时的荆傲雪半梦半醒,她身体内部像是火与火交战的战场,时刻都在爆发着剧烈而又凶猛的战役。
空气之中的火系因子带着极强的生命力,明明她不想要也不需要,可对方就是主动凑了上来。
而她丹田之内的异火也不是好惹的,剑拔弩张的跟那火系因子对抗,使她整个丹田沦为了战场,波及至她全身的经脉。
她这一次受的伤,比上一次还要严重,吃下那些药丸,也只是饮鸩止渴,刚舒服一阵后,就会迎来更大的痛苦。
若不是在地上打滚太不体面,她现在就要在地上滚一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