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桓特意清洗双手之后,掸了掸身上的衣服,他冲着于谦深深一躬,别看这家伙小,但确实可以充当自己的师父了。
“假使有朝一日,孙桓没有身首异处,剥皮楦草,全靠小先生指点。孙桓铭刻肺腑!”
郑重其事拜谢之后,孙桓将钥匙递给了于谦,大步离去。
追过来的朱瞻基,正好看到了这一幕。
这算什么啊?
一个胡子一大把的人,也给于谦施礼,他到底干了什么啊?
正在朱瞻基愤怒的时候,柳淳出现在了他们的身后。
“咳咳!”
朱瞻基吓得连忙回头,“师公!”
“哼,你们两个去把茅房清洗了,至于那块金砖……朱瞻基,你就带给皇爷爷,让他给我换块干净的,不……是十块,记住了,是十块啊!我给他找个能承受住金钱考验的臣子多不容易啊!”
柳淳忍不住自语道,要知道朱棣都做不到这一点的,他看到了钱,眼睛都是血红色的,比起闻到了血的鲨鱼还可怕呢!
柳淳走了,剩下的朱瞻基别提多郁闷了,平白无故,要去清洗茅房,还要赔十块金砖,老天啊,我是你儿子的孙子,能不能对我好一点啊?
没人理会一个小孩子的哀嚎,朝野的目光都放在了大理寺。
新任大理寺卿孙桓穿着略显宽松的绯红官服,出现在了大理寺正堂。
他过去的二十年,几乎每天都要过来,但是却几乎没有进入过正堂。这里是大人们的办公所在。
他最多只能低着头,从旁边匆匆而过,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
里面坐着的官吏,最差也是进士出身,是老百姓眼中的文曲星,比他们这些刀笔小吏,不知道高贵了多少。
双方的差距,简直不能以道理计。
可人生的际遇就是如此奇妙,他一步登天,成为了大理寺的长官,那些进士官员都成了他的属下,需要听从他的调度安排。
还真是有趣啊!
孙桓在短暂的感叹之后,就立刻迈步进入大堂,他要准备办公了。
只是令孙桓意外的是,大理寺的官员,竟然一个都没有来。
在大堂的桌上,摆着一颗大印,还有一封十分潦草的书信,是刘观留给他的。
“我身体染病,闭门思过。无法和新任官员交割政务,还请见谅。但是想来新任官员在大理寺多年,经验丰富,必定能处置得当,优劣得所,老夫恭候佳音!”
短短的几句话……一股强烈的愤怒鄙夷,在巨大的压力之下,想要释放,却又不敢悉数释放,只能压抑在每一个字的背后,化成嘲讽和奚落,等着看好戏,孙桓甚至从字里行间,看到了刘观狰狞的老脸。
“哼!什么进士出身,心胸气度,也不过尔尔!”
孙桓厉声道:“请所有人过来,本官有话交代!”
他一声令下,过了许久,才陆续来了十几个人,其中身份最高的一位,穿着绿色的袍子。
在大明朝,官服的颜色就代表着品级,绿袍是那些八品,九品的小吏,才会穿的……换句话说,整个大理寺,七品以上的官吏,没有一个前来。
让他们给一个昔日的小吏当部下,还不如杀了他们算了。
真是好一群铁骨铮铮的文臣!
孙桓瞧了瞧赶来的这几个人,他全都熟悉,大家伙最少也在大理寺混了五年以上了。
“诸位,废话不多说了,无故不来的人,本官会向吏部举发。至于大理寺的政务,平时也都是下面的人撑着,不过是请上官做过决断。今日决断的权力落到了本官和你们的手里,我只想问一句,你们敢不敢扛起来?”
这些书吏互相看了看,虽然人数少得可怜,但是谁都涌起了一股不服输的劲头儿!
“既然来了,就没有什么不敢的!大不了掉脑袋!”
“对!平时我们挨骂受累,那些大老爷优哉游哉喝茶打屁,真以为这天下离开他们就不行了?真是扯他娘的臊!”
“我们在御前考核,比他们都强,凭什么不能管好大理寺?”
……
孙桓欣然点头,又把眼睛一瞪,“既然如此,还愣着干什么?都给我动起来!”
大明朝第一个没有进士官员存在的衙门,开始了运作。要知道就连五军都督府的断事官也是由文官担任的。
想要看大理寺笑话的,绝对不在少数。
当然了,大理寺只是一只出头鸟而已,他们真正想笑话的还是背后的朱棣和柳淳!
这对君臣跟千百年的规矩对着干,他们一定会吃亏的!
“孙桓他们到底干得如何?朕不会成为笑柄吧?”朱棣随口道。
柳淳轻笑,“陛下,臣只知道孙桓安排了几个人,专门清理积年的旧案,牵连进去的官绅,可不在少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