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徐家的财产分了,至少能安顿一万人,也就是二百分之一。”朱棣冲着柳淳哑然一笑,“没法子了,就算王妃不高兴,我也没有别的办法。”
柳淳还能说什么,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吧!
“王爷,我觉得做这件事情之前,应该先去看一个人。”
“谁?”
“方孝孺!”
……
简陋的院子,一架葡萄,一张方桌,约莫20平的院子,三间正房,两间厢房,这就是方孝孺在京的住处。
两边的厢房都堆满了书卷,他死之后,还没有人来破坏。
柳淳和朱棣来到了院落,正在四处观看,突然外面有了脚步声,侍卫拦住,此人连忙道:“下官是杨士奇,特来,特来拜祭方先生。”
朱棣在里面道:“让他进来。”
侍卫让开,杨士奇快步走了进来,见到朱棣和柳淳,慌忙过来施礼。
“下官见过燕王殿下,见过少傅大人!”
柳淳笑了,“杨士奇,当初我请你进京,在鸡鸣山学堂教书,还参与了皇明祖训的编撰……这几年没有受到我的牵连吧?”
此话一出,杨士奇吓得慌忙跪倒,按理说,他是柳淳一系的人马,可别人多数都参与了靖难军,就算没参与的,人家也都退归林下。
唯有他,继续在朝中为官,还跟方孝孺搅在了一起,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
“下官有负少傅大人提携之恩,下官有罪!”
柳淳轻笑,“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你的事情。你有老母需要奉养,也是情理之中。”
杨士奇慌忙道:“多谢少傅大人体谅,下官在京,全靠方孝孺庇护,而且……”杨士奇不敢说话了。
朱棣瞧着他,“讲,别吞吞吐吐的。”
“是……下官,下官觉得方孝孺和那些官吏,似乎有所不同!”
朱棣瞧着他半晌,突然发笑道:“什么叫有所不同,就是很不一样!”朱棣恶狠狠道:“这个姓方的就是不爽利。假如他愿意投降本王,清丈田亩,落实均田,他是最好的人选,可他偏偏要跟着朱允炆一起去死,真是迂腐透顶,不可救药!”
杨士奇朱棣的话吓了一跳,毕竟方孝孺还是建文旧臣,而且是仅次于黄子澄的那个,燕王殿下居然对他推崇有加……难怪方孝孺最后的遗言那么奇怪,此刻杨士奇似乎懂了。
想到这里,他鼓足勇气,“殿下,少傅大人,在城破之前,方孝孺曾经让微臣带几句话。”
朱棣道:“讲。”
“是这样的……他说士人当中,或许有好人,但是要想彻底变法成功,就必须铲除士人……他还说,会,会替少傅大人除去最大的绊脚石!”
柳淳一愣,“他这话什么时候说的?”
“就是在大军渡江,朱允炆宣召商议国事之前……对了,方公入宫之后,衍圣公孔讷和孔公鉴就死了,然后百官在左顺门痛打方公,他伤势严重,几乎丧命,等他回到府邸,吴华就带人赶来,杀了方公。还说他跟,跟靖难军勾结,居心叵测。”
朱棣和柳淳都大吃一惊,他们都知道衍圣公的死,朱棣还觉得是老天爷帮自己,没想到竟然是方孝孺之功!
朱棣意味深长地叹口气,显得很遗憾懊恼,“柳淳,这个方孝孺的确不一样,只可惜,他不能为我所用啊!”
柳淳沉吟道:“他是看出了问题所在,当初在江上议和,我跟他聊过。方孝孺始终以士人自居。只不过我知道,他所谓的士人,应该是士为知己者死的那种古之仁人君子,和现在的士人完全不同。他选择一死,其实是为了心中的道。”
朱棣在北平的时候,接触过方孝孺,那时候的老方还是个腐儒一个,朱棣根本看不起,可十多年后,方孝孺居然有如此胸怀见识,实在是让人刮目相看,偏偏他又宁死不愿意效忠自己,真是可惜啊!
“杨士奇,你对方孝孺的遗言有什么看法?”
“这个……”杨士奇沉吟片刻,突然眼前一亮,忙道:“刚刚少傅大人讲,方孝孺的士,是古仁人,微臣觉得,方公多半是想除去现在士人身上的一切优待,让士人恢复古之风采,重义轻利,以天下为己任,以苍生福祉为念!”
听完杨士奇的话,朱棣很满意,他瞧了眼柳淳,“你觉得如何?”
“杨士奇所讲,的确冠冕堂皇啊!”柳淳笑呵呵道:“上古士人各个都是地主啊,他们的日子比现在的士绅地主还要逍遥呢!”
柳淳话锋一转,“不过杨士奇也点到了关键之处,士人应该是一种责任,一种心态,而非一种特权!”
“所以……臣建议,立刻没收所有士绅田地,安顿流民百姓,事不宜迟,必须立刻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