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隆吞吞吐吐,神色怪异。
李无瑕瞥了眼大哥,轻笑道:“哥,你怎么连话都不会说了?你大老远的办差,我该担心你才是,有什么好怪你的?”
“是,是该担心,担心我……啊,也不全是,还,还有……”李景隆只好轻咳道:“陛下刚刚降旨了,让我去云南迎请柳淳回京!”
李无瑕心微微动了下,笑道:“大哥,柳郎能回京,那可是好事情。陛下派遣一位国公去迎接,也足见对他的重视,这是好事,好事情啊!”
“是,是好事情,是好事情……不过海上风浪太大,我,我怕有意外啊!”
“海上?你们要走海路?”
“嗯!是陛下的意思,他希望快点见到柳淳,还说海路快捷安稳,进献异兽就是走的海路,这一次走海路正好!”
李无瑕哼了一声,“我觉得不好!海上风浪那么大,如果出了点意外,活不见人,死不见尸,那该怎么办?”
李景隆被问得越发尴尬了,“那个是圣意……妹妹啊,你看看咱们家,好歹也是国公门庭,有身份的人,你一心恋着柳淳,他都娶亲了,估计快有孩子,你,你怎么还不死心啊!”
李无瑕默默听着,缓缓低下粉颈,露出了思忖之色。李景隆觉得有门,便又道:“妹妹,柳淳的确不错,可他年纪轻轻,锋芒毕露,得罪了太多的人,跟着他未必有什么好下场,我看你还是另做打算吧!总而言之,大哥是希望你过得好,你现在年纪也不小了,是个大姑娘,咱爹死的时候……”李景隆还真是个感情丰富的人,说到这里,居然眼圈泛红,抹起眼泪。
李无瑕依旧沉默,突然,她抬起头,冲着大哥笑了,“你怕想说的不是让我死心,而是这一次必须有人死吧!”李无瑕探头,靠近了哥哥的耳边,低声道:“是不是陛下让你在海上杀了柳郎,来个人不知鬼不觉,对吧?”
“啊!没,没有!真的没有!”
李景隆吓得慌忙摆手,“妹妹啊,你可别胡思乱想啊,绝对不会有这种事情的,哥哥对天发誓!”
李无瑕三岁的时候,李景隆就骗不了她。
“大哥,你当真要听陛下的话?”
李景隆痛苦挣扎,半晌叹口气,万般无奈道:“妹妹啊,大哥真没办法啊!人家现在是皇帝。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咱们李家是勋贵世家,里里外外,上上下下,这么多人命都压在我的头上,我也不想干,可,可我没法子啊!再说了,就算我不动手,不是还有其他人嘛?”
“说起来,都怪刘三吾,那老头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非要请柳淳回京主持变法,他要是真回京城了,这天下到底是谁说了算啊?一山不容二虎,柳淳怎么都是死路一条……我,我对不起他,也对不起你,我不配当你的大哥,我该死!”
李景隆攥紧拳头,嘭嘭捶着脑袋,痛苦纠结。
李无瑕却突然笑了,她伸手抓住大哥的手腕,“别敲了,本来就不聪明,再敲地更傻了就没救了。”
李无瑕突然压低声音,“哥,你听过赵氏孤儿这出戏吗?”
“赵氏孤儿?”李景隆大惊,“妹妹,你是说,让我保住柳淳的血脉,让他的遗腹子将来报仇雪恨?”
李无瑕无语翻白眼,“什么啊!陛下不是让你在海上杀人吗?”
“对啊!只有在海上杀人,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啊,到时候推给风浪就是了!”
“哥,在海上,死人找不到,活人也同样找不到啊!”
“吸!”李景隆突然变色道:“你,你是让我抗旨不遵?”
“我是让你给咱们李家留一条生路!”李无瑕哼道:“傻哥哥,别看朱允炆登基称帝,他手下没有多少人才,内忧外患,群臣都不服气。依我看,他把柳郎请回来,让柳郎主持大局,他还有一线生机。可若是杀了柳郎,他就只有跟群臣,还有藩王对着干!你想想,他能有多少胜算?”
李景隆抱着脑袋,痛苦思索着。
“妹妹,不管怎么说,他都是天子,几十万的禁军,还有那么多州城府县,全都听他的。柳淳有什么,燕,燕王又有什么?”
李无瑕轻笑,“哥,你这么问了,那我只能说,请你去云南瞧瞧,瞧瞧柳郎准备了多少后手!朱允炆想跟柳郎斗,差得天地!别管现在有多少实力,都会丧失殆尽,一点不剩!”
李景隆傻了,我的老天爷啊,这个姓柳的到底干了什么啊?
啥也别说了,赶紧动身吧!
李景隆带着二百人,先快马加鞭,赶到云南,然后直接去了缅甸,在那边有港口,可以借着西南风,返回大明。
至于看到了什么,李景隆没说过……不过回来的船上,倒是多了三个人,除了一个高挑的年轻人之外,就是朱高煦和朱高燧。
两个小家伙像是门神一样,保护着“老师”返回京城。
当船队经过伶仃洋的时候,突然一艘船只底部进水,紧接着龙骨断裂,船只下沉……朱高煦和朱高燧被侍卫拖着,上了李景隆的座船。
可刚上来,朱高煦就跳下去,“师父!师父!快救师父啊!”他在水里奋力扑腾,声音凄厉,愤怒大吼……朱高燧想了想,没敢跳下去,一来他水性不好,二来也没有二哥的演技……干脆晕倒算了。
船队在海面搜索了整整三天,朝廷派来景清接应,他只发现了海面上的木板,还有哭傻了的朱高煦。
整整三天,水米不沾,撕心裂肺,景清看得都傻了,忍不住冷笑道:“别这么伤心啊,等你爹死了再哭不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