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着头,声音洪亮道:“启奏陛下,臣以为不论麒麟真假与否,朝廷都不该关心这个!”
这话可够意思,等于再说大家伙不务正业啊!
“茹尚书!”任亨泰道:“麒麟仁兽,非盛世不现!麒麟伴圣人而生,我大明天子,三十年来,励精图治,宵衣旰食,为的都是天下苍生,如今麒麟降世,也是上天感应。只是不能确认真假罢了,你怎么能说不该关心呢?”
茹瑺轻笑,“任尚书,你的论调真是让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你是不是该好好想想,到底想说什么!”
一个堂堂礼部尚书,竟然还要组织语言,你也是太欺负人了!
任亨泰怒目圆睁,就要驳斥。这时候朱棣突然开口了,“茹尚书,你有话就直说吧,何必起承转合!”
茹瑺笑着点头,“燕王殿下,我就是想不通。这大明盛世是怎么来的,刚刚任尚书说了,是陛下宵衣旰食,励精图治换来的,百姓安居而乐业,国泰而民安。假如这话是真的,那自然是太平盛世,还要麒麟干什么?”
茹瑺又顿了顿,然后冲着朱元璋一躬,“陛下,容臣说句过分的话,前朝残暴不仁,百姓流离失所,民怨沸腾,彼时若是有麒麟降世,陛下会放下手里的三尺剑,以为是盛世到来吗?”
“茹瑺!”
礼部左侍郎陈迪猛然站出,怒斥道:“你这话简直大逆不道!麒麟仁兽,前朝残暴,上天厌之,又岂会降下神兽?”
陈迪自以为集中要害,哪知道茹瑺笑得更开心了。
“照陈大人的意思,是不是盛世,只要看麒麟出现不出现就行了?”茹瑺道:“我虽然读书不多,但我也清楚,不管是文景之治,还是贞观之治,没有一个盛世,是靠着麒麟来证明的!反而有很多昏聩之君,靠着天降神物,祥瑞临凡,大肆吹嘘,诸如宋真宗之流,只会贻笑大方!”
“麒麟之说虽古已有之,可夫子也说过,敬鬼神而远之。朝堂之上,万方瞩目,何等重要!我辈臣工,不思为君父解忧,为百姓造福。却在这里大谈麒麟,这不是不问苍生问鬼神吗?既食君禄,就该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陛下!臣既然接掌吏部,就要刷新吏治,严格约束百官,凡是靠着祥瑞取悦君父的幸进之徒,一律严惩不贷,以儆效尤!”
朱元璋坐在龙椅上,听着茹瑺侃侃而谈,微微含笑,不愧是老四用的人,这脾气还真像!
只不过这云南的麒麟,多半是柳淳弄出来的,你茹瑺杀气腾腾,难道要对那小子动手吗?老朱还真是在乎柳淳,他甚至有点想看柳淳气急败坏的样子了。
“茹瑺,你所言乃是正论,朕也觉得颇有道理。难道朕辛苦了几十年,到最后,竟然不如突然冒出来的畜生,这实在是让人贻笑大方啊!”
老朱顿了顿,“你说吧,该怎么处置?”
“启奏陛下,少保赵勉,一品大员,进献怪兽,希图幸进,理当降三级留用,并且罚俸一年,责令反思。赵勉以下,云南的官吏,凡事牵连麒麟之事,一律罚俸三年。”
茹瑺顿了顿,又道:“冤有头,债有主。臣听闻不久之前,有右都御史练子宁,进献麒麟图,大谈麒麟降世。偏巧此麒麟又被燕王猎杀,麒麟图与真正的怪兽出入很大,此乃欺君之罪!”
“还有,正是因为有练子宁在前,云南的官吏才会效仿在后,罪魁祸首不惩治,就会有无数人争相效仿。到时候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送到京城,劳民伤财,必然激起民怨。臣恳请立刻将练子宁捉拿下狱,拷问此案!”
话说到了这里,茹瑺终于露出了杀招。
麒麟对麒麟,固然是好棋一招,但是茹瑺却另有一番见解,身为大臣,就该主持正道,他是朱棣提拔的人,但他也是大明的臣子,即便要辅佐燕王,也要走正道。
当然了,走正道是要有代价的……代价就是可怜的柳淳丢了三年的俸禄,本来驿丞就没几个钱,还被扣了,这不是让他喝西北风吗?
不过要是比起练子宁,柳淳就幸运多了,锦衣卫缇骑出动,把躲在家里养病的练子宁给揪了出来,直接送到了诏狱。
唐韵早就等着呢!
“哈哈哈,练大人,让下官好好招呼你吧!”唐韵简直要笑出声了,他在都察院当御史的时候,练子宁就是他的顶头上司,现在上司变成了阶下囚,这锦衣卫当得,就一个字: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