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百姓起初是抗拒的,他们又要种田,又要去衙门服役,哪有时间修建水渠,而且修水渠是要花钱的,难不成又要加征税赋?
荀顺庆亲眼见过柳淳如何调节百姓的冲突,只可惜他没有师父的本事,不能点石成金……可荀顺庆也有笨办法,他把县里的士绅富商,都请到了县衙门,摆下酒席,然后派衙役把门给封上了。
想出来可以,每人捐一点钱,没钱的出粮食,木材,石料,反正来者不拒。
他还去翻了县库,凑了二百石粮食。
就靠着威逼利诱,坑蒙拐骗,总算开工修建水渠。
在修水渠的时候,荀顺庆就跟百姓们讲,朝廷打算推行士绅一体纳粮服役,而且把丁银摊入田亩。这样呢,没田的百姓就不用负担丁税。若是士绅不愿意服役,就要出钱,雇人代替服役。
换句话说,朝廷的新政,就是让大家伙少负担一些,士绅多负担一些……能多出来一些时间,修建水渠,让大家伙再也不用为了争水打架丧命了。
“陛下,这个新法真好哩!俺们都听懂了,别的俺们不清楚,可十里八乡,谁有多少田地,俺们都知道,头些年丈量鱼鳞册,好些都是错的,有人的弓步长,有人的弓步短,到最后,还是老百姓吃亏……”
可真别小看这些老农,他们在田间地头一辈子,什么花招看不明白,只是以前没人给他们做主,敢怒不敢言。
荀顺庆到了地方,经常拿出大诰,给老百姓讲解。
也正是因为如此,百姓才知道了登闻鼓,才知道有事情可以找陛下鸣冤……或许荀顺庆都想不到,他教给百姓的事情,竟然先救了他自己。
“陛下,荀大人真的是好官,俺们求陛下了!”
带头的老农,把肚子里的话都说完了,就趴在地上,不停磕头。
老朱摆手,“咱心里有数了,你们下去休息吧,别害怕,洗个澡,填饱肚子,让他们带着,看看京城的风光。”
老朱好言安抚,有太监把老农们带了下去。
等老农走了,朱元璋的老脸也变了颜色,黑得像锅底儿似的!
皇帝陛下立在丹墀之上,俯视着百官,突然一声怒喝!
“跪下!”
这下好了,连柳淳都不得不跟着,我这是惹了谁了?早知道我不来凑热闹了。柳淳还有闲心腹诽,可其他人呢,尤其是都察院和吏部,此刻已经是乌云罩顶,电闪雷鸣了。
“好啊!朕总算开了眼界!你们的这套手段,用个文词,是不是就叫弄权啊?”
一句话,赵勉和杨靖忙跪爬了两步,一起请罪!
他们俩都算是新官上任,论起责任,并不算大,可谁让他们是两个衙门的头儿,老朱不找他们算账找谁?
“朕准许御史风闻言事,是怕你们不敢开口,国之大弊,在于壅蔽,言路断绝,朕听不到真话,这天下离着大乱也就不远了。故此朕才给了你们言官仗义执言之权,朕不以言获罪。”
“可你们现在干了什么?”朱元璋怒不可遏,“一个勤勉的地方官,政绩卓著,百姓称颂,为了他,不惜跑出几百里,到京城鸣冤。你们睁开眼瞧瞧,那些人都是穷苦的百姓,他们一辈子,最远就去过县城,你们逼得他们大老远跑到京城。你们知道不,好些人离家的时候,都存了死志,你们懂吗?同样是做官,有谁能让老百姓,不惜性命?站出来,让朕瞧瞧?”
老朱顿了顿,讥诮道:“没有,一个都没有!朕杀了你们,把脑袋挂在城墙上,只会引来百姓拍手称快!扪心自问,羞愧不?”
老朱这话,真是字字诛心。
杨靖平素以干吏自诩,可现在想想,他还真差得挺远呢!
都察院出了心术不正之徒,简直给所有言官蒙羞,不严厉惩办,就对不起胸前的獬豸……
朱元璋又瞧了瞧赵勉。
“吏部!你执掌铨选,五品以下官吏,考评,任免,调度,俸禄,都归吏部负责!谁是清官,谁是能臣,要是连你们都说不清楚,朕还要吏部干什么?”
赵勉慌忙磕头,“陛下,臣回头立刻彻查,臣愿意以项上的人头担保,如果再有差错,臣愿意自请死罪!”
老朱不置可否,他再度把目光转向所有人,“朕治理天下,向来不徇私情,对于贪官污吏,从不手软。今日朕却要加上一条,那就是大凡实心用事的臣子,朕都要呵护,重用。绝不允许颠倒黑白,混淆是非的事情,出现在大明朝!朕不是浊世昏君,也不会允许你们胡来!”
老朱当真是掷地有声,切金断玉,每个字都像是诛仙神剑,直诛心肺。
“这个案子没有结束,除了诬陷忠良之外,是不是还想借此对抗变法?吏部和都察院必须查清楚,严惩不贷!朕还要告诉你们,谁先阻挠变法,谁就要掉脑袋,绝不客气!”
“你们现在,就立刻下去,好好反省……柳淳留下,朕还有事情要交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