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她的亲生母亲,可她多么希望不是。
如果不是,她就不用坐在这里和这个女人说这些,也不用管江浩,她有属于她自己的幸福又富足的生活。
那是她自己努力争取来的,和这个女人没有半点关系。
“妈,您知不知道,”江晓凉薄地扯开唇,用最轻蔑的语气说道,“您所谓的宝贝儿子,在别人眼里就只是个混混?甚至,人渣?”
她从来没有对谁说过这样恶毒的话,连自己的心脏都在止不住地狂跳。
“你!”江母瞪圆了眼睛,整张脸都在抽搐,“不准你这么说你弟弟!”
“我不说他就不是了么?事实摆在那儿,他依旧会被人瞧不起,甚至在外面会有很多人骂他的父母,只管生不管教。”江晓紧紧攥着自己冰凉的手指,“妈,您用了十八年培养出这么一个失败品,还要剥夺他唯一接受改造的机会吗?”
“你……你胡说八道,浩浩才不是……”江母两眼通红,指着她的那只手不停地颤抖,“他不是……”
“他是不是,您自己心里最清楚。”江晓站起来,往门口走了两步,又回过头,“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不是谁的附属品,他有他自己的思想,不是我们可以左右的。妈,您这种一出了事没法解决就朝我撒气的行为,还真是一点儿没变。”
江母抿着颤抖的唇,看着她。
“您知道江浩为什么要去吗?”脸已经撕破了,她似乎还觉得不够过瘾,冷冷地笑了一声,“他不想进爸爸的工厂上班,不想将来娶一个像您这样的女人,也不想生下一个……和他姐姐一样的悲剧。您不同意也没关系,他不是非要您施舍了户口本才能去,既然是我撺掇他,我自然有别的法子。”
“你……你这是翅膀硬了。”江母从沙发上撑着起来,却又体力不支坐了回去,只能一只手指着她。
“您这话说得太晚了。”江晓冷冰冰地攫住她的目光,“我之所以那么早结婚,就是因为不想再和您呆在一起,用您的钱受您的掌控。我很早就计划好了,您想知道有多早吗?”
江母已经气得再说不出一句话。
“爸。”江晓最后喊了她爸一句,“保重。”
“嘭”,一声巨响,门被关上了。
江晓强撑了许久的情绪,终于在这一秒爆发。
她落荒而逃,不顾眼睛里喷涌而出的泪水,狂奔下楼,扑进那个人的怀里。
顾廷禹就这么抱着她,一句话也不忍心问。直到她自己缓缓歇下来,抹了抹脸,居然笑了,一双眼睛像兔子一样望着他,水灵灵的,又红又肿。
“老公,我想吃小龙虾。”
他牵了她的手,“好,我们去吃。”
小区附近就有油焖大虾,还是特别正宗的那种。老板江晓从小就认识,虾都是从潜江运来的,个头是普通店子里的两倍大,师傅的手艺也地道。
他们要了一盘油焖大虾,又炒了个青菜。
老板拿手套过来的时候跟她聊了几句。
“晓晓,这是你老公?”
“是啊。”
“不错不错,一表人才。”
“谢谢齐叔,您看他这么帅的份儿上,多来几只?”
“没问题,你哪次来叔叔没多给啊?”
“哈哈,齐东呢?”
“他暑假不回来,在北京找了个公司实习,说是老板挺赏识他的,有希望毕业了直接转正。”
“哦,不错嘛,将来留在北京多好。”
“这还不多亏了你?高中那会儿要不是你给他补课,哪儿能考得上啊?”
江晓笑了笑,语气带着些轻叹,“那也得他自己想学啊。”
换成江浩,十个她也教不会。
一顿美食,把肚子填得满当当的,仿佛就不会再想那些烦人的事情了。
把车子停回了家,两人在小区外面的街上散步。
夜晚的天幕很清澈,一轮弯月高悬在头顶,江晓一直仰头看着,就像小时候儿歌里唱的那样:月亮走,我也走。
“看什么呢?”顾廷禹低头笑笑,“有井盖,抬脚。”
江晓收回目光,绕过井盖,表情有点惆怅,“我在看会不会有一道响雷下来劈死我。”
男人皱皱眉,“瞎说什么?”
“今天对我妈说了很过分的话。”她终于做好了心理建设,可以平静地对他讲出来了,“如果上天真的有灵,天打雷劈也不为过。”
“如果上天真的有灵,”顾廷禹短短一叹,“那他也是会分辨是非的。”
江晓幽幽地看了几秒,垂下眼,“不,他不会。”
这世间万般疾苦,她算一个,却从来没得到过一丝一毫的眷顾。
她本来不是愤世嫉俗的人,有时候也不免会抱怨命运的不公。
“你不要怕。”停下脚步,他握住她的两只手,让她的身子转过来,“就算天塌了,有我给你顶着。”
江晓鼻子一酸,把头埋进他胸口,“我只有你了。”
顾廷禹一个字没问,到现在也大概能猜到事情发展到了何种地步。他揽住她的肩,下巴轻轻靠着她的头顶,“我说过的话永远都算数。”
江晓在他怀里无声地湿了眼。
“这一辈子,都对你好。”他低头吻她的头发,“所以你不要怕。”
只要这个世上我还在,就永远有你栖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