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大人,请!”周阳侧身相请,与窦婴一道进入未央宫。
窦婴虽是赋闲在家,却是苍老了许多,走路有些举步维艰,周阳忙扶着他。周阳是名震天下的名将,能得周阳亲手相扶,那是何等的荣耀,窦婴惊喜不已,连道不敢。
一众大臣看在眼里,艳慕在心头,恨不得自己早点老去,好得周大帅金手相扶。
两人相携,进入宣室殿,只见殿中济济一堂,已经有数百人之多了。后面的还在到来,今儿这朝会,参与的大臣不下千人之多,这在汉朝历史上,却不多见。
周阳放眼一望,发现不少老熟人,许昌、庄青翟也来了。这两人畏惧匈奴如虎,不知他们今儿又会有何高论?
朱买臣和严助也回来了,二人忙和周阳见礼。朱买臣和严助,一直在百越之地,很少回长安,这次是奉景帝旨意,赶回长安的。汉朝马上就要与匈奴进行生死大战,朱买臣和严助才智不错,通晓军政事务,自然是要听听他们的意见。
朱买臣仍是那般苦哈哈样儿,站在那里,就象一樵夫,可是,更加精明干练了,看来这几年历练得不错了。
严助儒雅依旧,却多了一股精明之气。
群臣脸上洋溢着笑容,说得最多的便是打匈奴一事,殿堂之中,嗡嗡作响,讨论得正激烈。周阳听在耳里,感慨在心头。想当初,周阳初列朝堂之时,群臣一提起匈奴,便是畏之如虎,张口闭口,便是送妇人,行和亲之策,就没几人敢说与匈奴打上一仗。
如今,一切都变了,再也没有人提和亲之策,送妇人之事,一提起匈奴,便是“匈奴二十万大军打不过我们十万,我们用一个换匈奴五十个,此时不打,更待何时?”
“变了,变了,全变了!”窦婴感慨一句:“许大人,庄大人,数年前,你二人极力主张行和亲之策,送妇人,可曾想到有今日之盛?”
许昌和庄青翟二人是“主和派”的头头脑脑,畏匈奴如虎,窦婴如此相问,那是不给他们面子,让他们难堪,二人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对匈奴,刀箭最管用,行和亲,送妇人,是换不来笑脸的!”窦婴依旧感慨不已。
许昌、庄青翟二人听在耳里,恨不得有个地缝,立时钻了进去。群臣讥嘲的目光,好似利剑一般,真是让人难受啊。
周阳来到武将班列,站在上首。李广、程不识、卫青、张通他们紧挨着周阳站着。周阳看见张不疑也来了,不由得大是诧异,转念一想,这应该是景帝的特旨,要不然依他布衣之身,不可能列于朝堂之上的。
周亚夫、主父偃、申公、董仲这些重臣都在,就缺少一个人,那就是张辟彊。张不疑都来了,张辟彊不可能不来,他人到哪里去了?
周阳真想问问张不疑,可是,没机会了。只听春陀尖细的声音响起:“皇上驾到,列位臣工早朝!”
景帝身着皇袍,头戴通天冠,大袖飘飘而来,脸色肃穆,穆穆天子之威跃然而出。
太子刘彻紧跟在景帝身后。张辟彊与太子刘彻并肩而来,他身着一袭寻常深衣,大袖飘飘,一股飘然出尘之气,让人不敢轻视。
张辟彊参加了庆功宴,他的身份还没有公开,群臣大是惊讶,这个布衣是何等样人,竟然为景帝如此礼遇。可是,张辟彊气度非凡,迥异常人,群臣也不敢小视。
“参见皇上!”
群臣见礼,声音洪亮,好象洪钟大吕在轰鸣一般。
这不过是例行礼节,景帝不知道听过多少回了,以前根本就不在意,今天却是听得很是享受,眯起了眼睛,微微点头:“你们的底气是不是很足呀?”
群臣不明景帝话中之意,不知如何回答,不由得愣住了。
只听景帝接着往下说道:“朕的底气也很足!朕做皇帝多年,在这里,无数次接受过你们的朝见,可是,就没有今儿这般的底气!在那时,匈奴横行,一提起匈奴,你们张口闭口匈奴自小生长在马背上,可以在马背上过一生,骑射了得,来去如风,今日在东,明日在西,即使大汉壮如牛,也是没用,无法与匈奴这个影子作战。”
群臣中,有不少人以前就是持这种观点的,不由得低下了头颅,一脸的羞愧之色。
匈奴如影子,即使汉朝壮如牛,也无法与匈奴作战,这是许昌的论调,今天给景帝引用,他是恨不得马上开溜。
“时至今日,你们还有谁敢再说匈奴不可战胜?”景帝的声音陡然转高,右手重重挥下,虎目中精光四射。
从数年前,到眼下,短短数年时间,匈奴两次大败于汉朝。数年前那一战,汉朝虽然取得了胜利,却是胜得极为艰难,周阳为那一战绞尽了脑汁,说匈奴强横,还靠谱。而刚刚过去的一战,汉军压着匈奴打,打得匈奴毫无还手之力,匈奴仍是那个匈奴,却是强横不复存在了。并非匈奴变弱了,相反,匈奴推行汉朝兵法,变得更强了,可是,他们取得的进步,和汉军比起来,微不足道,汉军已经强横到了令匈奴仰视的地步。
在如此情形下,匈奴已经成了弱者,谁敢说匈奴不可战胜?
李广、程不识他们这些武将,昂起了头颅,挺起了胸膛,自豪之极,那是他们用性命拼搏出来的!
景帝的目光停在许昌、庄青翟身上,问道:“许昌,庄青翟,你二人以前一提起匈奴,畏之如虎,如今,你二人有何感慨?”
二人脸色刷的一下就红了,终于明白,景帝特旨要他二人上朝的用意所在。他二人原本以为景帝要重新启用他们,不敢奢望做丞相,做上九卿高位不是问题。他们错了,景帝是要他们做“反面教材”。
“皇上,皇上……”二人嘴巴张了半天,除了这两个字以外,再也说不出其他的话了。
“说吧,朕听着呢。”景帝微微颔首,眼睛一眯一眯的,甚是享受:“以前,朕在这里,无数次听过你二人为匈奴壮胆。此时此刻,朕仍是想听听你们如何为匈奴壮胆。”
大势已经变了,汉朝破击匈奴的时机成熟了,许昌、庄青翟二人哪敢再为匈奴说话,就是半个字,他们也不敢说。
“皇上,臣知罪!”二人唯有叩头的份。
“咚咚!”二人的叩头声非常响亮,额头上红了,青了,出血了。
景帝却是好整以暇的打量着二人,并没有叫停。直到了过许久,景帝这才道:“够了!叩头叩不死匈奴,朕还要议打匈奴呢,别浪费朕的时间了。”
许昌、庄青翟二人叫苦不迭,这明显是要让他们难堪,他们左右不是人,唯有颤颤兢兢站到角落的份。
景帝瞄了二人一眼,这才坐到宝座上,扫视一眼群臣,道:“你们适才在殿里议论打匈奴的事,你们说对了,朕今日把你们召集到这里,就是要商议这件事。你们都给朕听好了,从今日起,大汉要全力以赴,准备破击匈奴!”
“破击匈奴!”
殿中群臣挥着胳膊,扯着嗓子,大吼起来,声浪直上云霄,震得宣室殿嗡嗡作响。
自从汉朝创建以来,就给匈奴压着打,平城之耻,高后之辱,不过是无数屈辱中最让人难忘的罢了。匈奴强加给汉朝的耻辱何其之多,罄竹难书。
和亲之策,虽是权宜之计,合符当时的情势,可是,这是华夏数千年历史上最为屈辱的一页,自从三王五帝到如今,就没有一个王朝靠送妇人换取和平的,这是对华夏尊严的挑战。
一桩桩,一件件耻辱,让无数的热血志士痛心,大声疾呼“破击匈奴”。可是,情势逼人,汉朝国力未复,汉军不具备追入大漠的能力,这只能是激励人心的用语,不是现实。
如今,破击匈奴已经是眼下的当务之急,各种条件已经成熟了,群臣热血激荡,尽管他们中有不少人以前畏惧匈奴。
“破击匈奴!”
如雷的吼声在未央宫中回荡,响亮异常,雄壮豪迈,良久不绝,这是汉朝历史上的第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