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陛下,好汉不吃眼前亏,能屈能伸乃大丈夫也。”
卫尉扑过去搂着怀帝的脚,苦劝:“臣请陛下移驾,圣驾且出洛阳暂避,以图后事!”
局面瞬息万变,到了现在,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李黄二人有不臣之心。至于田家,恐怕因田崇的死恨毒了怀帝。
“陛下,再不移驾只怕是来不及了!”等交战双方腾出手来,恐怕这矛头将直指南宫。
“对,对!移驾!”
怀帝陡然惊醒:“朕要移驾!”他吩咐卫尉:“爱卿,你快去命卫士整装,最迟一个时辰,不,半个时辰后出发!”
“还有,所有宫门提前关闭,钥匙都得销毁!任何人不得开启!”现在已经快到了宫门上钥的时辰了,怀帝是天子,即使逃离也得尽力遮掩一下。
不为面子,而是为了安全,避免引起交战双方的注意,宫门厚重还能阻挡一下。
“喏!”
卫尉连爬带滚走了,时间太紧迫,两万南军恐怕召集不齐,况且他还得备上粮草,人这么多吃喝是个大问题,这么一想,他心急如焚,只恨爹妈少生了两条腿。
“栗忠,快,快快略作收拾!”
栗忠是他的心腹内侍,怀帝又哭又笑了一阵,打起精神略作安排,他扫了室内众多惊惶的内侍宫娥一眼,吩咐道:“御用物事和随驾宫人能少即少!”
轻车简从,才最有可能成功逃脱,这个道理谁都懂,但落在众多小内侍小宫娥耳朵里,无异灭顶之灾。
一时,哭喊声四起,怀帝一腔恐慌化为暴怒,斥道:“来人,都拖出去!再有呼喊者,立时处死!”
殿外的卫士进来拖人,连续杀了两个,惊呼声戛然而止。
“陛下,陛下,带妾们走吧!”
清夫人丽夫人仅胡乱披了件外袍,扑上来哭道:“陛下,我们一个宫娥也不带,陛下带上我们吧,我们能伺候陛下!”
“滚!”
美人梨花带雨,可惜怀帝无心欣赏,他正值极恐慌需要宣泄之际,闻言大怒,一脚猛踹向丽夫人的心窝,将其踹得倒退几步,头磕在金柱上,血流如注,立时倒地昏阙。
“阿妹!”清夫人赶紧爬过去抱起丽夫人,她又急又怒又绝望,回头朝怀帝尖声嘶喊:“陛下如何能这般待我们姐妹?!你不带我们,难道还要带皇后吗?!”
“皇后?”
怀帝愣了愣,混乱的头脑导致他迟疑了片刻才醒悟还有这么一号人物,垂下眼睑站了半晌,他也不理会清夫人,转身唤道:“栗忠。”
“陛下?”
怀帝扯了扯唇角,露出一抹古怪的笑意:“库里还有多少灯油?”
栗忠疑惑,火急火燎喊他来,这是?他老老实实回答:“灯油甚多,前儿才入库了两批新桐油。”
南北宫灯油非常之多,毕竟如今蜡烛还属于奢侈品,北宫那一大批中低阶嫔妃都是用油灯照明的,还有诸多内侍宫娥,两者差别只是灯油质量好坏而已。
栗忠劝道:“陛下,我们带蜡烛即可,灯油沉重,忒不方便。”
“谁说朕要带灯油?”
怀帝阴恻恻一笑,让栗忠附耳过来,如此这般吩咐一通:“快去快回,此事不容有失,须吩咐可靠之人去办。”
“陛下?!”
栗忠惊骇,一时竟失礼抬头,直直盯着自己的主子:“陛下,那可是皇后啊!!”
“没错,说的就是皇后。”怀帝眼神阴蛰,抬头望向长秋宫方向。
他的皇后这么聪敏,想必能顺利逃脱吧。
可凭什么呢?
他派使臣将人迎回洛阳,请进长秋宫,给予国母之位无上荣光。那个女人嫌弃他不说,如今大难临头,对方若顺顺当当就离开了,他又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
想起大婚当夜所受的折辱,怀帝咬牙,他早发了誓,他日定要那个贱人百倍偿还。
既然成了他郑家的人,那就算死也的是郑家的鬼!
留下来吧!
怀帝倏地转头看向栗忠,冷冷道:“快去!此事不成,你也莫要回来见朕了!”
栗忠“噗通”一声跪下,牙齿咯咯作响:“喏,奴婢定不辱命!”
长秋宫,大齐朝历代皇后之寝宫。
为了体现国母威仪,这长秋宫不但位置极好,且与周围的宫室拉开一段距离,由几重宽阔的宫道隔开,等闲人不得靠近。
晏蓉进驻以后,她极不喜与怀帝的妃嫔来往,随着她在北宫权柄日重,这长秋宫即使是受宠如清夫人丽夫人也不敢涉足。
所以,长秋宫环绕的这几重宫道,一向都很安静。
两个捧着衣裳册子的宫娥也习惯了,一边低声说笑,一边出了长秋宫宫门。她们是织室的,虽不在长秋宫当差,但也是皇后的人,这次前来,是送册子给皇后选秋衣款式。
可惜皇后今日并无兴致,刚挥退了她们,她们只好改天再来。
“快些走吧,宫门都要上钥了。”
“嗯。”
二人一边加快脚步,一边窃窃私语,走着走着,其中一个感觉有些不对,这前面怎么有水漫过来了,且迅速漫到二人脚下。
“怎么了这是?”长秋宫也不用挑水,咋就有人打翻水桶了呢?
咦?不对,这脚下怎么黏黏腻腻的?
“啊,这是竟是桐油!”要死了,这可是刚进贡的上等桐油,谁敢打翻那么多?!
皇后本人用蜡烛,但手底下人也是用桐油的,所以二女并未察觉异常,只一边低声抱怨,一边往前面走去。
这油无声无息漫过来,越漫越多,几息功夫竟漫过二女的鞋面,偏偏走了一段也没见打翻了油桶的莽撞内侍,反倒在路上见了不少散落的灯芯,一大卷一大卷的,越往外面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