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珩却顺势打量了她。
神情淡淡,下颌微抬,一双凤目眼角微微往上挑,精致而妩媚,眸中有自信有淡然,竟奇异地糅合在一起,她凌然于众人之上,却仿佛合该如此。她天生就是视线焦点,灼灼耀目。
饶是不解风情如霍珩,也不得不承认,此女生得甚美。浓描重抹,一下子撞进来,似乎要灼伤人的眼球。
他眯了咪眼,罕见将视线停留在女子身上,定定看了片刻。
他发现她的微笑很美,弧度却如度量过一般标准,笑意分明不达眼底。
显然,身居后位并不能让她心情愉悦。
也是,被迫当个质子谁还能高兴得起来?
说到质子,霍珩微微侧头,余光将旁边的怀帝一并纳入视野,若不是……
她原该是他的妻。
这在以往只算是一个苍白的事实,此刻却陡然清晰了起来,变成与眼前姿颜殊丽的女子一般让人难以忽视的存在。不知为何,他胸腔中突然泛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愤懑。
悄然无声涌起,如海浪般翻腾,澎湃汹涌。
霍珩手指微微用力,捏紧了手里那只三足鎏金酒樽。
他认为,这必然是因为夺妻仇人就在眼前的缘故。
可惜罪魁祸首一无所知,一无所觉,霍珩眸色转深,暗暗沉沉。
怀帝此时大笑,说:“诸公,与朕同敬三位爱卿一杯!”
霍珩端起酒樽就唇,遮住一抹冷笑,一扬首,饮尽杯中酒。放下手里那只鎏金酒樽,他已面色如常,与郭何二人一起唱喏:“臣,谢陛下。”
“哈哈哈,诸卿乃平叛大功臣也!”
眼皮子底下的暗潮汹涌,怀帝并没能察觉,他很高兴地赞扬了一遍三位平乱功臣,接着宣布开宴。
内宦宫娥捧着整修佳肴鱼贯而入。磬击鼓鸣,丝竹奏响,两列身穿粉色薄纱美姬列队而入,翩翩起舞,大片大片雪白的肌肤裸.露在外。
“三位爱卿,可有看得上眼的?若有,招来即可!”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怀帝喝了酒,白皙的脸颊泛红,眼神更加浑浊,他很兴奋,大手一挥,让三位功臣随意拣选台上美姬。
宫廷舞姬,质量是非常高的,但她们名义上却是天子的女人。天子直接赏赐,欣然接受并无不可,但让自己选,就难免有所顾忌。
何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恭敬谢恩但婉拒。
霍珩亦然。
唯独一个郭禾,毫不客气地选了两个,其中一个还是领舞的。
忒不客气了。
殿中上下为之侧目,偏偏怀帝反而更加高兴,击掌道:“善哉!妙极!”一挥手,这两个舞姬就归了郭禾。
郭禾左拥右抱,哈哈大笑。
满殿只有这君臣二人的笑声。
晏蓉心中涌起不详的预感,怀帝难道,这是要选择凉州郭禾?!
不至于蠢成这样吧?!
可是不待她多想,这不详的预感便已落实,怀帝大笑声收了收,笑道:“郭爱卿常年抵御羌氐,居功至伟,如今又平乱有功,实乃贤臣良将也。爱卿呀,你留在洛阳辅佐朕如何啊?”
“陛下!”
“陛下请三思!”
满朝哗然,不管田党还是晏党,统统露出震惊之色,反应快的,已经拱手劝谏了。
这郭禾,一看就不是个安分的,加上他背后如狼似虎的凉州军……
可是怀帝却一意孤行,郭禾冷冷扫了左右一眼,阴蛰的目光让好些人哑然失声,他站起来跪倒:“谢主隆恩!臣之幸也!”
怀帝脸色涨红,两党的反应让他觉得自己做的很对,喜悦的同时,是报复的快感!
“好!即日封鹤阴县侯郭禾为骠骑将军,授金印紫绶,位同三公,旨到上任!”
“谢陛下!”
虽朝堂仍旧被两党把持,但怀帝也非几年前那个政令出不了南宫的小皇帝了,他未防生变,直接在大宴上扔下一个大雷,炸得所有人头晕眼花。
晏庆也顾不上打量对面的霍珩了,他迅速抬头望向晏蓉。
这个族侄女大胆如斯?!小动作频频就算了,这么重要的消息居然也不传给他?!
他面露寒霜。
可晏蓉也一脸惊诧地瞪着怀帝,震惊之色并不掺假:“陛下你……”
晏庆老辣,他能判断出晏蓉的的震惊不是装的,怒意稍退,心弦随即绷紧。
郭禾乃虎狼之辈,最怕他不按常理出牌,还有勇悍的凉州军……
想起凉州军,他突然想起从陈留平乱结束,正拔营返回属地的凉州大军,心一凉。
陈留在东,洛阳在西,而凉州则在洛阳西北,三支奉诏平乱的大军,凉州军是唯一一支返回属地得途径洛阳附近的。
要是平时还好,凉州军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但现在郭禾明显和怀帝搭上了……
晏庆心神一凛,退意陡生。
他来洛阳,是为了尽快积攒实力的,不是和郭禾之流的浑人硬碰硬的。
他思量片刻,迅速定下主意,抬起眼皮子扫了眼哈哈大笑的怀帝,暗哼一声,请恕他不奉陪了。
至于晏蓉……
自求多福罢,哼!
怀帝打的主意是让郭禾引凉州兵进城,出其不意一举围困太尉府,还有田党首脑的府邸,迅速结束战斗。
毕竟田太尉掌着洛阳及周边的兵权,不能让田党反应过来有反扑的机会。
怀帝心跳得很快,万幸他记得此乃机密,不可声张让第三人听见,声音压得极低。
晏蓉半晌无语。
她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你说五千就五千?郭禾那么听话吗?就算他没有其他想法,那你不担心他失手被田党反扑瓮中捉鳖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