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儿女都是她的命根,她更牵挂女儿,因为儿子比女儿壮实多了。
晏蓉点头,想了想,她又嘱咐弟弟:“阿辞,等送了阿娘进后堂,你再去外书房走一趟。”
一个时辰之前,有家臣匆匆来报,西河太守晏庆前来吊唁。
晏蓉这位族叔说是来的拜祭的,但在灵堂上了香以后,他就说有要事商议,携父亲匆匆离去了,至今未归。
晏蓉很担心,她父亲是个孝子,若无十万火急的事,他绝不轻易离开祖父的灵堂,还一去这么久。
如今的晏家乃至太原郡,能发生的大事实在不少,她久候父亲不归,心乱如麻,干脆遣小弟走一趟。
晏辞和彭夫人同样忧心忡忡,他干脆利落点点头,“阿姐我马上就去。”
“嗯,去吧。”
晏蓉目送母弟转出灵堂,她敛神,回身专心给祖父烧纸哭灵。
然而晏辞这一去,竟不见回转,也不见打发人回来禀报,候了两刻,她心下焦灼如焚。
想起数日前在父亲处听到的密报,西河军暗地里频繁调动部曲,正悄悄逼近太原郡。一时,晏蓉也顾不上灵堂不能少人的规矩,匆匆向祖父告了罪,扬声道:“来人,快些扶我起来。”
“女郎,慢些!”
乳母女侍一拥而上,晏蓉被搀扶起身,连续跪了一个多时辰,她的腿脚发麻,膝盖部位针扎似的一阵麻痒疼痛,她也顾不上了,连声吩咐:“快!快去外书房!”
一行人连托带扶,簇拥着晏蓉快速往府邸右侧而去。
灵堂设在前院正厅,距离外书房不远,匆匆沿着廊道,穿过甬道,很快就到了地方。
晏蓉吩咐:“汝等候在院外即可。”
外书房重地,守卫森严,即使有主公传召,也得经过重重关卡,更甭提其余无干的内院女侍仆妇。
晏蓉本人是进入自如的例外,她腿脚仍有不适,但也行走无碍,到地方也不停,吩咐一句,就急急进了院门。
外书房其实是个三进大院子,父亲日常议事在一进的明堂,一进院门就能看见。晏蓉抬头一看,只见父亲一干心腹护卫正三步一人,团团围守在明堂三丈以外的地方。
这架势,显然是在商量机密大事。
晏蓉心头一凛,顾不上其他,提起裙摆就急奔上前。
不料正在这时,屋内却传来晏辞高亢的厉喝:“叔父请回罢!!”
刚刚进入变声期的小少年嗓音嘶哑,他明显非常愤怒,“哐啷”一声重物落地后,他愤懑。
“我阿姐不去洛阳!不当这甚劳子皇后!叔父若要去,自去即可,不必知会我等!!”
皇后?!
说的是她?!
晏蓉大惊失色,这话是从何说起?又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到底风雨同舟多时,与霍珩分开后,晏蓉有些许不适应,但很快,她就重新欢喜期待起来了。
家,就在前方。
一路向北,穿过上党,抵达太原。
一天比一天近了,晏蓉出生成长洒下无数欢笑的的晋阳城就在前方。她没想到的是,晋阳城还没看见,就先看见了爹娘。
晏珣彭夫人期待爱女归来,出迎三十里。
“阿爹,阿娘!”
“阿蓉!”
父母女儿相见,又是一番喜极而泣。晏珣是个大男人还好些,彭夫人抱着爱女,紧得像是一辈子都不放手。
“阿娘,我在呢,我以后都陪着你,再不出门了。”
晏蓉本来情绪也很激动,但见父母这样,她反倒先把情绪压抑下来了,拍着母亲的背,细心安慰她。
“胡说!”
彭夫人破涕为笑,又啐道:“哪能整天待在家不出门。”
她生小儿子前,也是个身体强健能骑能射的妇人,性情不柔弱,宣泄过情绪,又被儿女安抚,终于平静了些。
她爱怜摸摸女儿的脸:“我的阿蓉长大了。”
她和夫君欣喜又遗憾,女儿平安归家是头一等大喜事,可再见时女儿已长大,都比她还要高了,他们错过了非常珍贵的数年。
“姑父姑母莫要伤悲,阿蓉妹妹已归来,日后定能时时承欢膝下。”
一道清朗男声带着笑意,晏蓉闻声望去,只见一淡紫色深衣的男子站在她数步之外,面如冠玉,唇红齿白,好一个文质彬彬颇为俊俏的少年郎。
她微微挑眉,这种一家团聚的场合,观这人穿着明显并非随从卫士,难道,是她那表兄彭澈?
彭澈是彭夫人的嫡亲侄子,胞兄的嫡出幼子。
彭夫人出身召陵彭氏,乃豫州汝南郡名门。可惜适逢乱世,三年前,汝南郡被扬州陈佩攻陷。彭氏守城到底,坚决不降,城破后被屠尽满门,唯独当年十六岁的彭澈费尽全家之力,才被送了出去。
彭澈仅带了十数亲卫投奔亲姑母,追兵不断,好在最后遇上闻讯赶来接人的太原亲信,被带回了并州。
并州和豫州之间,还隔了司州兖州,距离颇远。况且陈佩此人,乃当世实力最强那数位诸侯之一,彼时的太原晏氏自身尚有危机,自无力为彭夫人娘家复仇。
无奈之下只能收留了彭澈,给他在晋阳谋了一个合适职位,安顿下来。
个中种种,太原来信时,曾仔细告诉过晏蓉,她人虽不在家,但事儿却是清楚的。
果然,彭夫人笑着道:“我儿,这是你六表兄。”
“表兄在上,小妹这厢有礼。”
晏蓉特地强调了“表兄”二字,并规规矩矩地见了一个礼。实则她外出数年,早习惯了与人交往保持一定距离,“阿蓉妹妹”这个称呼太亲近,眼前虽是血亲,但用在头回见面的两人身上,她还是觉稍过了。
彭澈和霍珩不同,霍珩循序渐进,且两人并肩作战过。
她这般正经,彭澈也神情一肃,恭敬抱拳:“表妹有礼。”
说着,他摘下腰间佩玉,作为表礼。
晏蓉满意,当了这么久的皇后,她礼仪无懈可击,微笑接过,仔细看了看,才交给申媪替她收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