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媪领着侍女们鱼贯而入,伺候她净面漱口,待梳洗妥当,她挑了件浅碧色提花留仙裙换上,跪坐在妆台前,申媪为她挽发。
“女郎,今儿梳个凌云髻吧?”
晏蓉点头,她的发质非常好,乌亮如绸,柔软贴服,申媪十分自豪,细细为她将长发挽起,随后又捧起一个彩绘漆匣。
“女郎,今儿正适合用这支飞鸾金步摇呢。”
匣身扁长,描绘得极精致,打开后,是一支嵌红宝镂空飞鸾颤枝步摇。宝石赤红似火,飞鸾造型的簪身镂空精雕,栩栩如生,极轻极薄,微微一碰,簪身及流苏轻轻颤动,金灿灿的,流光四溢。
这是霍珩的回礼,晏珣派使者挟重礼至冀州致谢后,他回礼毫不含糊,虽数量不多,但样样是精品,价值不逊于收到的礼物。
这是通家之好的表现,使者归来说,晏家四口的礼物,甚至是霍侯亲自挑选的。
晏蓉手上这支步摇,也是霍珩给她挑选礼物的之一。
她实在想象不出来,英武如霍珩,如何拣选这些女性首饰。晏蓉轻抚流苏,微微一笑:“好,就这支吧。”
簪上步摇,她瞅了眼铜镜,美人玉容生晕,飞鸢步摇璀璨生辉,二者相得益彰。
果然很配她。
晏蓉忍不住抚了抚发鬓,须臾才站起:“走吧。”
她先去给父母问安,随后见雨停了,就唤人备车,她要出门去城北的粮坊一趟。
这个粮坊,研究的是低配版的杂交种子,是晏蓉十二岁时提议的。
如今粮食产量极低,一亩不过一石多,也就是一百多斤,少得可怜,偏天灾人祸频频发生,老百姓生存艰难。晏蓉有心想出把力,但一来她不是农大毕业的,只勉强知道些皮毛,二来父祖都是精明人,年幼的她可以早慧些,但绝对不能过了。
好不容易等到十二岁,一个落魄小贵族投奔太原晏氏,并献上了十数名极善农事的家奴。晏蓉创造机会接触了一下,发现有几人脑子非常灵活,她稍一引导,人家就想到杂交或许得良种上头去了。
于是在她引荐并敲边鼓之下,这个粮坊成立以来,艰苦研究数年,开始出现成效,收获第一代良种。截止至今,已经小范围推广。
这新种子亩产也没多高,风调雨顺的话,亩产也就两石,也就是两百斤,比起后世的各种良种差太远了,但放在眼下,产量能亩增近三分一,已是相当振奋人心。
晏蓉在洛阳走了一圈,再回太原,她已经无法继续当个无忧无虑的少女。于是,她便协助父亲处理公务,好让父亲轻松些。
这个当初得益于她的粮坊,也是其中之一。
登车出门,一路向北,抵达粮坊。今年粮坊的主要工作有两个,一个是继续研究良种二代,第二个就是更大范围推广第一代良种。
良种二代没那么容易研究出来,照例鼓励一番这群家奴变家臣的研究工作者后,晏蓉继续跟进良种推广。
粮食是很重要的资源,尤其现在是战乱年代,晏珣派来的都是心腹能吏,事情办得整整有条,她十分满意。
“好了,我们回去吧。”
晏蓉在粮坊待了半天,待诸事妥当已过了午,她吩咐返程归家。
回了家,白天是处理公务的时候,晏珣不出意料在前衙,她便照例先往彭夫人的院子行去。
穿廊过榭,一行人将将要转入后宅正院储玉居时,迎面却出来一个人。对方步伐迈得大,差点和领头的晏蓉撞上。
“表妹,愚兄可有磕碰到你?”
这人是彭澈,一身月白色深衣风度翩翩,忙伸手去扶晏蓉。
晏蓉不着痕迹避了避,顺势站定,笑道:“是六表兄?来给母亲请安吗?”
母亲欲撮合她和彭澈的心思已经隐隐透出来了,晏蓉对彭澈毫无感觉,暂时也没有嫁人打算,且就算以后有了,对象也不会是血缘如此之近的亲表哥。
只不过她这位表兄,似乎对自己颇有好感,近日总不着痕迹对她表示亲切关怀。譬如此时,他微笑道:“正是,表妹从粮坊回来了?我送你进去?”
晏蓉失笑:“这都储玉居门前了,何用再送?”况且这是她自己的家,哪里用得别人送?
“也是。”
彭澈笑容和熙,风度翩翩施了一礼:“表妹请。”他站在原地目送晏蓉。
韶光少年,皎如玉树,双眸如星,笑意盈盈。可惜晏蓉本就是个人间罕见的绝色,看自己这张脸快二十年了,内心平静无波,只微笑一福,转身进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