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九寒站在院落里,看着沈蓁蓁坐在屋里,认认真真掰着手指细数,“准备朝食,喂鸡喂鸭,洗衣裳,准备午饭,菜圃要浇水拔草,准备晚饭……”
她每数一样,覃九寒就皱一下眉,愈发后悔自己不该一时发晕,就同意让沈蓁蓁照顾家里。李丽娘必须要走,但大可把家里的活暂时托付给隔壁邻居,只是既然应了下来,就得硬着头皮熬。
数完活计,沈蓁蓁才起身,打算去厨房看看。结果,一转身,就看见院落中站着的男人,原本就浑身上下散发着冷冰冰的气质,此刻蹙着眉,更加吓人,炎炎夏日也让她浑身一颤。
沈蓁蓁鼓起勇气同男人说话,声音细得像幼弱的猫叫,“我……我去厨房看看番薯蒸熟没?你……”
……要回去看书吗?
她后半句话还没说出口,覃九寒就先做了安排,“我和你一起去。”
沈蓁蓁傻愣愣发出一个音节,“啊——”
覃九寒懒得再废话,他做事向来不考虑其它,转身就走在了前面,率先进了厨房。
沈蓁蓁抿抿嘴唇,磨磨蹭蹭了半天,才算是跟着进了厨房。
一进厨房,覃九寒就朝她投来了不耐烦的目光,仿佛是在嫌弃她做事磨磨蹭蹭,吓得沈蓁蓁往前一蹦跶,连女儿家的礼仪都顾不上了。
覃九寒眉头皱得快打结了,厨房又是火又是刀的,本来就危险,小丫头偏偏连好好走路都学不会,跟个兔子似的蹦跶,到时候跌了跤,又哭成个泪人。
沈蓁蓁有些欲哭无泪,她走得慢,男人皱眉,走快了,男人皱眉皱得更厉害,怎么这么难伺候?满心委屈的沈蓁蓁瘪瘪嘴,想也没想,直接伸手想把锅盖推开。
锅盖是梨花木做的,是李丽娘的陪嫁品,做得既精致又结实,当然,也厚重。至少沈蓁蓁之前试了几次,都没能把锅盖搬开。但她人机灵,一个法子不成就换个法子,倒是想出了个巧主意,掀不开,就用推的。
推倒也不失为一个好主意,但那得有一个前提,灶不热,锅子里不冒气。
然而,眼下,灶里的柴烧得正旺,铁锅滚烫,又因为锅里的番薯是隔水蒸的,滚烫的水汽正在锅里乱窜着,推开一个口子,可不得全往一处涌。
沈蓁蓁没经验,大大咧咧就伸手去推,细细白白的手腕子眼见就要被烫成猪蹄了。一旁的覃九寒飞快伸手去拉,死死攥着沈蓁蓁的手腕,往后方一个施力,沈蓁蓁脚下不稳,整个人摔进男人的怀中。
沈蓁蓁靠在男人怀里,吓得差点喘不上气,她本就怕男人,这下子惹了祸,就更不敢抬头了,生怕一抬头就要承受男人可怕的怒火。
她下意识把脑袋往男人的怀里藏了藏,另一只手死死攥着男人胸口的衣裳,鼻子一酸,眼泪就吧啦吧啦往下掉了。
原本还想发火的覃九寒一下子偃旗息鼓了,说实话,他很少有这种感觉,上辈子不近女色,莫说有谁敢像沈蓁蓁这般窝在他怀里哭,就连当着他的面哭,都要斟酌斟酌会不会惹恼权倾朝野的覃大权臣。
所以,当他感受到胸口温热的濡湿的瞬间,整个人有些发僵,出现了上辈子加这辈子也少有的不知所措。
似乎是感受到了他情绪的缓和,原本只是因为害怕才哭的沈蓁蓁哭得更凶了,满心满眼都是委屈。就像是跌跤的小孩子,原本没人搭理的时候,拍拍身上的灰咬咬牙也就起来了,但一旦有人关心,所谓的坚强就一下子土崩瓦解了。
更何况,沈蓁蓁一直是个有人宠的小孩,而且,还被宠得格外娇气。
甭管心里怎么想,那都得把村里人放在娘家人前头。倒不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就不顾娘家了,而是单打独斗做生意是很难的。
哪怕他们家有个读书人,真的遇上事,那也不顶用。
全村人拧成一根绳,有力气往一处使,谁也不落下谁。只有凌西村好了,覃家才能好;覃家好了,她才能拉娘家一把。
况且,凌西村的乡亲们大部分心性淳朴,村长又德高望重,若要合伙做生意,是再好不过的了。
李丽娘将铜板锁进箱箧,把钥匙贴身放好,便推着覃三寿出去,“去吧,不是要商量合伙做生意的事吗?我晚上煮些好菜,温点酒,你请村长来咱家,晚上边吃边谈。”
“嗯,丽娘,好咧,我这就去。”
晚上,覃三寿和村长相谈甚欢,村长当即拍板,等乡亲们吃酒的时候,由他来做说客。
凌西村,覃姓氏乃是大姓,村长一职也是世袭,这一届的村长覃淞已经年近五十了。
在乡下,这个年纪的老人家已经可以算是人瑞了。活得久了,见识的也比常人多。他眼睛毒,哪个后生有出息,他一眼能看出来。
他原先并不看好覃三寿一家,虽然供出个童生,但科举一途,万险千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