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淡哪里会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只轻轻一笑就算过去了。汤九却忧虑道:“要不你还是去西城开店吧?我手里有几家铺面,既可以卖给你,也可以租给你,严家人绝对不敢来闹。”
“谢谢您的好意,”林淡转脸看他,嗓音低柔:“汤九哥,您说世界上最好吃的菜是什么菜?”
这个问题可把老饕汤九给难住了。他吃遍了天南海北,什么样的口味都爱,但非要让他排一个高低来,他却做不到。每种菜系都有各自的特色与长处,也都有各自的拥趸,连那御膳也不是人人都爱吃,有人说好便有人说坏,可谓众口难调。
林淡见他久久不答,这才指着门梁上的招牌说道:“我既能做出世上最美味的菜肴,又何须担心旁的?”
汤九抬头一看,顿时恍然大悟。只见崭新的牌匾上用楷书写着三个大字——家乡菜。毫无疑问,这便是世上最美味的菜,无论去往何处,无论吃过怎样的山珍海味,午夜梦回之时,高岭孤寂之处,最思念也最难忘的,还是儿时的味道,还是骨子里的乡情。尤其在这南城,人人都是异乡客,人人都是漂泊者,越是吃惯了京味,越是对家乡菜魂牵梦萦。
林淡耗费十年时间走遍大楚国,学习的都是最最地道的民间菜,开这样一间饭馆,又哪里会亏?
见汤九想通了,林淡才轻笑起来,“若是在西城,我便开一家鲁菜馆;若是在东城,我便开一家淮扬菜馆;若是在北城我便开一家面馆,无论店面开在哪里,我总不会没有生意可做。”因为相信自己的手艺,所以她做起事来总会比别人更有底气,也更从容。
西城都是达官贵人,所以做有官菜之称的鲁菜;东城都是富豪,见识广博、性好奢靡、附庸风雅,所以做淮扬菜。淮扬菜讲究意境,讲究调和众口,讲究雅致意趣,几乎每个名菜都有一个典故,最合富豪脾性;北城多为当地贫民,故而只开一家小面馆,每日卖几碗阳春面、杂酱面什么的,也有银子可赚;南城这间家乡菜馆就更不用说了……严家人那些鬼祟伎俩,怎么可能对林淡造成困扰。
汤九一路走一路思量这些生意经,不禁对林淡更多了几分认识。
“看来是我白担心了。”他语气复杂地喟叹。
“但还是得多谢您的好意。”林淡走进后厨,把熬好的三锅汤移进大瓦罐里,继续用小火炖,完了拿起菜刀切白菜帮子。她用不同的刀功把白菜帮子切成不同的形状,有蜈蚣花刀、牡丹花刀、麦穗花刀等等,投入水中后缓缓舒展,花开各异。
汤九盯着她出神入化的刀功看了许久,这才指着放满沙子的炒锅问道:“这是准备做糖炒栗子?”
林淡摇摇头,“练完刀功我还得练颠勺翻锅,锅里没点重量,怎么把腕力练出来?一日不练,刀功就生疏了,力气也消退了,上了灶台便做不出原来那个味道。”
汤九不禁叹了一口气:“你们练习厨艺,丝毫不比我们练习武艺轻松。”
“每门手艺都是这么练出来的,不稀奇。”林淡放下菜刀,走进厨房,把熬卤汁的大瓦罐的盖子掀开,用长勺徐徐搅拌,完了捞出已经熬烂的整鸡、整鸭、猪蹄、五花肉等物,再把新宰杀的整鸡、整鸭、猪蹄、五花肉、猪皮等食材投放进去,继续熬煮,末了把盖子盖好,周边的空隙用湿毛巾堵住,上头还压一块石板,以防跑味。
盖子掀开的一瞬间,汤九差点被熏晕过去,不是因为臭,而是因为香,太香太香,简直勾魂!
“舒坦,真舒坦!”罗铁头躺在草地上揉着肚子。若是以后出任务都能与林掌柜一块儿,他愿意三百六十五天,天天在外面跑。那哪儿叫奔波啊,那叫享福。
“一只榛鸡还是有点少,不够吃,要不等会儿我们再去猎几只,晚上让林掌柜接着做?”赵六压低音量说道。
“我看行,猎都猎来了,林掌柜再不喜欢吃重样菜也得紧着做。野味就得现杀现做,那才好吃。”罗铁头不停砸吧嘴,俨然还在回味刚才的午饭。
俊伟男子瞥他们一眼,并不说话,显然是默认了。
休息了小半个时辰,车队继续出发,行至一处密林,赵六和罗铁头听见草丛中有小动物跑过的声音,立刻拿上弓箭急追。他们早已打定主意要多猎些野味,晚上吃一顿好的。
俊伟男子只是回头看了一眼,并未与他们同去。又走了一会儿,他渐渐觉得有些不对,正准备让车夫放缓速度,一支箭便射中了拉车的马,又惊动了其余的马,几匹马扬蹄的扬蹄,嘶鸣的嘶鸣,顿时乱作一团。好在车夫及时拽住缰绳,安抚了受惊的马,否则林掌柜便损失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