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落她轻轻一笑,态度豁达:“现在这样就挺好,最难的日子都熬过来了,日后还怕什么?只需教出几个好徒弟,我下半辈子不怕无人给我养老送终。”说到这里她似乎想起什么不好的事,眼中的光芒渐渐暗淡下去,最后怅然一叹。
男子眉头拧得很紧,仿佛有许多话想说,却不知该如何开口。他把鸡鸭接过去,仔仔细细拔毛,见林淡无事可做想去生火,立刻沉声道:“你回屋歇着去吧,与你娘好好说会儿话,外面的活交给我们来干。”
林淡朝屋里望了望,发现齐氏正殷切地看着自己,便笑着答应了。这人看上去很冷,实则心肠很软,是个好人。
吃完午饭,林淡把齐氏送回屋歇息,自己则拎着一个小礼盒出门访客。俊伟男子怕她遇见危险立即跟了上去。
林淡听见脚步声回头看了看,不禁粲然一笑。
男子盯着她明媚的笑颜,目光闪烁不定。
二人一路无话,却不觉得沉闷尴尬,反倒轻松自在极了。绕过几条弯路,拐上一处官道,就见道旁设有一座驿站,驿站外坐落着一间草棚,棚子里有一名中年妇女正忙来忙去,粗嘎的吆喝声隔了老远都能听见。
林淡走到近前,拱手相询:“王大嫂子,许久不见您最近可好?王大娘怎么不在店里?”
“你谁呀?”中年妇女愣了一会儿才道:“诶,我记起来了,你是那个白给我家做活儿的小丫头!十年不见你已经长这么大了!”当年林淡矮矮小小的一个,却十分能吃苦,一百来斤的豆子一肩就能挑起来,给中年妇女留下了极深刻的印象。
林淡连说是我,又耐心询问老妪的情况。中年妇女翻了个白眼,似是对自家婆婆很不屑,无论林淡问什么就是不答,林淡无法,只好在她这里买了两碗豆腐丸子,又多给了五文钱,这才打听到老妪就在前面不远处卖吃食,走两刻钟便到。
豆腐丸子还是那个味儿,可见中年妇女花了十年时间,终究把婆婆的厨艺学到手了,却不知为何,会与婆婆分别开店。
林淡一路走一路向来往的行人打听情况,心里说不出的难受。王大娘真心对待儿子媳妇,儿子媳妇却翻脸不认人,学会她的手艺后就提出分家,不但让老娘与未成年的弟弟出去单过,还把一家人赖以为生的店面抢走。
王大娘那间食肆早已打出名声,又加上开设在驿站旁,每天都有客源,生意自然很好。如今她新开一家店,地方又偏僻,同样的味道同样的价钱,客人当然会挑选熟悉的地方去光顾,久而久之,她媳妇就完全把她取代了。
如今她收入微薄,小儿子前些年摔伤了腿骨无钱医治,已落下残疾,生活实在是艰难。林淡到时就见王大娘正在挑水,她儿子一瘸一拐地上前迎接,想把沉重的扁担往自己肩头压,却被老娘阻止。两人你争我夺地闹起来,眼眶均有些泛红,目中却全是对彼此的疼惜与爱护。
见此情景,林淡心里不禁发酸,二话不说便走过去,抢走扁担,挑起水桶,大步踏入店里。俊伟男子愣了一会儿才疾步上前,把沉重的水桶举起来,往水缸里倒,又夺过扁担,低声道:“水源在哪里,我去挑,你歇着。”
“就在那座山的山脚下,顺着这条小径直走。”林淡在此处待了三个月,每天都得来回挑百来斤的水,自然知道水源在哪儿。
男子点点头,一声不吭地去了。怔愣中的王大娘这才堪堪回神,语带惊喜:“你是小淡?好孩子,这么些年你到底跑哪儿去了,我四处都找不见你!”
两位王爷正一块儿享用金毛狮子鱼,再做一道同样的菜显然是多余的,林淡并未搭理那不断催促的店小二,只拣了几块新鲜的腰花,剞出漂亮的麦穗花刀,飞快在锅里炝出花形,然后用芝麻酱、花生酱、红油、香醋、白糖等调味料调成浓稠的麻酱汁,浇在腰花上,口里徐徐解说:“调酱汁的时候,水、油、芝麻酱和花生酱一定要打上劲,只有上劲了,酱汁才能挂在腰花上不滴落,你看。”
她夹起一块腰花示意众人仔细观察。只见那腰花裹了一层极厚极稠的酱汁,无需品尝,只看卖相,就能想象得到它的美味。然而酱汁已那般厚重,却还牢牢附着在腰花表面,未曾滴落一分一毫,这极大地保留了腰花的口感与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