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壹耸耸眉:“果然还是你吹牛吧,不敢让我见?”
“疯子都能作证,你怎么还不信啊。”
“除非我亲眼见到。”
童宪经不得激,半天憋出一句:“等着。”
他果真当着两个人的面儿,给春夏打去了一通电话。不想让他们听见,特意走到走廊的窗户下。
陆壹听不到他的声音,只看到他在窗户下面来来回回踱步,不时瞧他们一眼。垂眉耷眼的样子怎么看都透着不自信。
这一通电话等了很久才通,但好歹是接了。
童宪立刻就停下了晃动的步伐,一只手举着手机,一只手还托在下面,点头哈腰地十分小心。
然而不过十几秒钟的功夫,几句话他便放下了手机,一脸讪讪地转过来。
“那个,我小姨有事儿,过不来。”
一个犀利而残忍的事实:童宪在他小姨那儿,并没有多大面子。
约小姨来的承诺始终没能兑现;但关于小姨的传说,开学不过两天,便在美术学院2018级新生之间传播开来。
最终还是有一张高清无.码的照片流传出来——素颜的证件照,但清新脱俗,足够吸引一帮怀春少男纷纷下载保存。
倒不是童宪散播的,而是有心者从学校论坛里扒出来的。漂亮是真漂亮,但用谭风吟的话说,平面照片把小姨的美打了折扣,动态真人要好看一万倍。
开学前一周没什么事,无外乎各种班会聚会。
陆壹很少来学校,这天晃荡到童宪的宿舍,便见一个同级的男同学正和童宪跟勾肩搭背地说着什么。
“这可不行,”童宪说,“那是我小姨又不是什么妹子,哪能让你们随便勾搭。”
“什么叫勾搭呀,就是认识一下嘛,毕竟是学姐,以后有什么问题事要请教也说不定。”男同学笑嘻嘻地,“再说你小姨也就比我们大两三岁,你还能阻止人家谈恋爱不成?”
“大几岁也是我小姨,我出卖她说的过去吗。”
“加个微信怎么就是出卖了,而且咱俩谁跟谁,这么见外呢你。你不是喜欢我那个限量版钢铁侠吗,待会我就给你拿过来。”
童宪叹了口气:“一边儿是我小姨,一边是好兄弟,这不是为难我吗?”说着打开了手机,在通讯录中调出一个名片,“来扫一下吧。”
陆壹从两人之间伸进去一只胳膊。
童宪回头看了他一眼:“你怎么过来了?”
“想你了。”陆壹没什么感情地说,低头戳手机。
晚上班会,无非是一些琐事,和鸡汤式的鼓励。初升大学的每个人都情绪高涨,仿佛明天就能大有作为,名扬天下千古流芳似的。
陆壹从头睡到尾,被掌声雷动惊醒,跟着拍了两下手。
微信的好友申请在聚餐结束12点回到宿舍时才通过。陆壹发消息打了个招呼,但等了十几分钟,也没有回复。
他点开那个一棵树的头像,昵称只有简单的一个字母:S,没有开启朋友圈入口。
真是个有性格的小姨呢。
春夏照旧很晚才回到宿舍,室友都在,有人在聊天,有人在洗衣服。她没有说话,便也没有人与她说话,像透明的一样。
这种零交流的状态已经持续三年了。
她放下包,洗了澡便上床休息。
常年静音状态的手机上今天很多消息,加她微信的人很多,大概都是从童宪那里来的。她都同意了。
一连串的“学姐”、“小姨”、“姐姐”,春夏的视线扫过,在那个“神仙姐姐”上停了一秒钟,又平淡地移开。
大学宿舍一两点还亮着灯是常事,春夏将套头的长袖睡衣脱下时,听到一声几不可闻的“咔嚓”。
顿了一下,将已经脱到一半的睡衣拉下来,对面床铺上的室友坐在床头专心地玩手机,其他人各自做着自己的事。
春夏从床上下来,走到对面,伸出手。
“你干嘛?”室友奇怪地看她一眼。
“手机给我。”春夏的声音不大,不重,脸上的神情与往常的平静并无什么不同,却不知从哪里透出冷意。
室友皱眉:“你有毛病吧?”
她话音尚未落地,春夏已经劈手将白色的手机从她手中夺了出来。
室友急忙伸手要抢回,被春夏避开一步,声音一下子变得尖利:“你发什么神经呢?”
观望的两个室友也在这时发声:
“怎么回事啊?”
“春夏,你有话好好说,这样有点过分了。”
那些声音仿佛都与她无关,春夏没有理会,低头按了两下home键,在未关的后台进程中找到相机。
最近一张照片,赫然就是她脱衣服的画面,整截腰,和黑色运动内衣的边缘。
她在室友勃然大变的脸色中删掉照片,手机丢回去,爬上床。
灯光炽亮,宿舍陷入一种难堪的死寂。
有人脸色发白,有人面面相觑。
春夏径自戴上眼罩,拉上了遮光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