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兵匆匆浏览了一遍信纸,虽说他心里有所准备,耳边也听到不少关于郑勇军的传闻,总之这个人是毁誉参半,辉煌的地方太闪亮,让人咋舌,但是听说其手段也极其非凡,黑道白道都能行得通,走得稳,但是当他看到信纸上的指控时,他也不得不叹息其做事的极致!趁着众人不注意,他把信纸看完折好,放到自己的包里,他深知这份证据的重要性!
王兵审视着室内每个人的神色,几个领导脸色凝重,叶开平作为南城镇的一镇之长,此时的脸色阴沉得就象下一场雷阵雨,也难怪,原本想给县领导一个惊喜,没想到却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他的心情可想而知!而南城丝绸集团的当事人郑勇军则脸色惊恐,十分慌乱,他没想到周大贵竟然出现了,今天自己挨的这个巴掌竟然是这个让他毫不放在心上的老实人所捅,他真的想不通,自己带给他的威吓和封口费,看来并没有起作用!而另一个人的表情则十分让王兵玩味,那就是吕琳的秘书周晓明,这个白净的书生,从开始的平静开始变得兴奋,两眼里放射出让人看不懂的光芒,象是被压抑了很久的怒气终于冲破牢笼,一泄千里,特别是他看这个残疾大叔的眼神,特别的与众不同!
王兵捏着下巴在室内琢磨着这一切,他看了一眼,依然站在窗前看着室外的吕琳,这个俏丽的女人,此时袅娜的身材挺得背直,一动不动,唯有从侧面看到那高耸的胸部在一起一伏着,他内心叹了一口气,看来这事为难她了!不管这信封上所指控是不是真的,要想追究郑勇军的责任,恐怕没那么容易,他的关系网是不容小觑的!
吕琳想了一会儿,她转过身来,来到周大贵面前停住,平和道:“大叔,你的情况我已经了解了,不过,还有待核实,这样,你先回去,到时我一定会给你答复!”
周大贵有些半信半疑,屁股离椅,不知道是走还是留,吕琳见他的表情,知道他是不信任她的话,于是表态道:“你就放心吧,我吕琳说话算数,这件事我肯定会管,既然我知道了!你就先回吧,我们还在开会呢!”
同行的几个工人见吕琳诚恳的眼神和表态,于是伸手扶着周大贵,朝吕琳弯下腰,行了个大礼:“谢谢吕县长,谢谢!”
看着周大贵等人的离去,吕琳站定,她见众人都在看着她,很明了是在等她的指示,下一步的进程。郑勇军抹了一下额头的汗,然后嗫嚅道:“吕县长,是不是继续进行?”
“进行什么?”吕琳抬了抬下巴,黑黑的眸子里满是冷气。
郑勇军觉得这双漂亮的圆眼睛里,如果是一抹笑意,该多好,可是现在却冰冷得让人直打哆嗦!他结巴道:“继续.....汇报南城的历史和近况......”
吕琳当即回击道:"我看不必了,刚才那生动的一幕我想是最好的诠释和说明!"吕琳铿锵有力的话语就象一记重拳敲在每个人心中,特别是叶开平和郑勇军的心口.
室内沉默了起来!
过了会,郑勇军又开口了:"吕县长时间也不早,我看大家都吃饭吧,酒席在南城宾馆已经订好了!"
吕琳嘴角上扬,又是一阵冷笑:"看来郑总的胃口不错啊!我是吃不下,如果在座的有谁胃口也不错,可以留下来陪郑总慢慢细斟慢饮!"说着就起身往外走去.
众人一看领导离场了,哪个还有闲心再留下来,包括叶开平,临走前,他不满的瞪了一眼郑勇军,哼了一声,也起身离场,追随吕琳而去!
看着众人的离去,郑勇军突然觉得自己象孤家寡人,十分的落寞!而王浩等人因为没有能预知周大贵等人的闯入,已经悄然躲开了,他知道如果此时呆在老板的眼皮底下,他一定是个替死鬼,被抓住狠打一百大板!所以早早就随着人流溜开了!见不到一个人影的郑勇军,想找个人出口气,也找不到,只得一拳砸在会议桌上,到时虎口阵阵发麻,心脏一阵一阵的抽搐起来,良久,他平息了起来,本来万无一失,早就不上班,在家休息的周大贵是怎么知道这个消息的呢?看来一定是自己内部出鬼了,妈的,要是让我知道了,我非整死他不可!郑勇军心里愤怒的想着,扯着大嗓门喊了起来:"王浩......王浩....."
郑勇军从来没有这么大过声过,象被刺红的猪死嗷一声,叫得慎人,本来躲要厕所里抽着烟的王浩,听到郑勇军的喊叫,赶紧掐灭了香烟,从厕所里溜了出去,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了郑勇军的面前:“郑总,你找我?”
郑勇军看了面前这个曾经神似诸葛的办公室主,此刻他面色如死灰般,眼神哆嗦的不敢看他的眼睛,本来他好好训一顿他的郑勇军,语气也没有那么严厉了,不过还是让人听出很不高兴:“我的主任大人,你不是跟我表态,所有的工人都摆平了吗?你看看今天出的啥事?”
王浩低下头,朝郑勇军翻了一下白眼,然后哆嗦道:“郑总,我,我和朱厂长把一切都理定了,也签字承诺了,可是没有想到周大贵,他怎么从家里过来了?”
郑勇军伸出手指朝王浩指了指:“也不是我说你们,考虑问题也不周到,你现在把朱厂长给我叫到我办公室,你也一起过来!”
“好,我马上去!”王浩一听,赶紧转身出去通知了。
王浩来到办公室,马上给朱喜力打电话,可越是心急如焚,这电话就越是打不通,连打几遍没人接,生书气的王浩也急得从嘴里迸出脏话:“狗日的,平时不找你,象哈巴狗儿似的直摇尾巴,可现在却玩消失,NND!”
此时的朱喜力上哪儿去了呢?
话说这朱喜力,四十岁左右,人长得一般,那头顶不知是因为生理因素还是什么,已经过早的凋谢了,露出油油的发顶,虽说人长得糙点,但是有了了个厂长的职务,再加上有县里管城建的副县长舅舅这层关系,所以在南城是飞扬跋扈,一般人他还瞧不上眼,再加上他的鬼心眼和那天生的滑头心机,擅长经营人际关系,一直深得郑勇军的重用,缫丝厂从开始建厂,就交给他了,从开始做这个厂长开始,他那双色迷迷的眼睛就一直没有离过那些女工,有时趁着检查工作,在车间里转悠,不是拍拍她们的肩,就是摸摸她们的屁股,惹得那些女工敢怒不敢言!
俗话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这朱喜力不久在厂里还真勾搭上一女子,是缫丝厂的一名女仓库保管员,叫谢芳,而且还是个大龄未婚女,除了皮肤黑点,稍胖点,还是有些姿色的,在厂里人称“黑珍珠”。这朱喜力见有女人对他眉来眼去,投怀送抱,也喜不自胜,没多久,两人在库房里就行就了一番好事,从此这朱喜力更是恋上厂,以厂为家,惹得他那个黄脸婆老婆十分有意见,时常打电话给他,让他回家,跟他闹别扭,虽说这让朱喜力十分不高兴,但碍于他老婆和他有近亲关系,是他远房的表妹,所以心里再生气,再嫌弃她,也没有打算抛弃她,毕竟他们之间还有一个儿子。
这一天,正当王浩急得找他时,他正和谢芳睡在自己的办公室隔间的单人床上,正热火朝天的干着“革命”,手机静音了,当然听不到。一番冲锋陷阵后,朱喜力就偃旗息鼓了,这让正值青春激情的女人不满意了,她撅起小嘴道:“就这么完了?”
毕竟年龄不饶人,再加上最近工人闹事,让他急疯了,操碎了心,这才平息下来,所以找到“黑珍珠”云雨一番,消消火气。没想到自己曾经创下辉煌的身体板儿,竟然不中用了,一想到这儿,脸红脖子粗的朱喜力尴尬的解释道:“下次一定会弥补你,最近那些工人闹事,头都大了,这身体也没有了精神!”
“黑珍珠”也没有为难他,而是温柔的把头依在朱喜力的怀中,边抚摸着他的胸口边说道:“不是都平息了吗?有什么可担心的,你说帮我加工资的,什么时候加啊?人家那点工资不够买一套化妆品的!”
听到“黑珍珠”的要求,朱喜力有些不耐烦,他用手推开她,一边坐起身来,穿衣服:“现在不是是非时期吗?还加工资?不倒闭就不错了,你别给我添麻烦了!”
“黑珍珠”有些不高兴的转过身去,不再理睬朱喜力。
朱喜力穿好衣服,顺手拿起桌上的手机,翻开来一看,竟然有几个未接电话,全是王浩的,于是心头一紧,赶紧拨了过去:“王主任,有急事?”
电话那头传来王浩的声音:“厂长大人,你这是跑哪儿去了,找你都找不到人,急死了!”
听到王浩着急的声音,朱喜力觉得事情有些不妙,于是追问道:“发生什么事了?这么着急?”
“你不要问这么多,马上到郑总的办公室来,来了就知道了!”王浩说完就挂了电话。
朱喜力握着电话,发了一会楞,心想,这一天不到的功夫,世界又发生大战了?
睡在床上的“黑珍珠”见朱喜力不理她,于是转过身来,发现他在发楞,于是问道:“你发什么呆?”
朱喜力这才醒悟过来:“谢芳,我得赶紧去集团一趟,郑总找我!”
“什么事这么急?”谢芳不以为然的撇撇嘴。
“不知道,刚才王浩来了十个未接电话,都没有接,一定是大事!”朱喜力现在特别懊悔跟谢芳在这个时候苟合,那才的一身快意很快消失殆尽,代之的是一种说不明白的担忧。
就在朱喜力穿上衣服,拿起包就要出门时,“黑珍珠”在后面喊道:“你这就走了?”
听到女人撒娇,朱喜力站住了,打开包,从钱夹抱出一叠钞票,扔到桌上:“你自己拿着去花吧!”
朱喜力打开门,跑到停车场,上了自己的那辆黑色的普桑,这辆车快要老掉牙了,是郑勇军当年淘汰掉的,虽说朱喜力心里不舒服,但是有总比没有好,自我安慰,这只是个代步工具而已,在内心里还是发着誓,以后自己有钱了,买大奔去。
当朱喜力来到郑勇军办公室时,发现郑勇军和王浩都苦着个脸坐在那里,看到他,都没有言语。朱喜力忐忑不安的问道:“郑总,发生什么事了吗?”
郑勇军本来冲动的拍桌而起,大骂一声:NND,你朱喜力是怎么保证不发生工人罢工的?但是想了想,还是没有发作,毕竟不看僧面看佛面,打狗还得看主人,他那做副县长舅舅在桃园还是有些威力的,自己厂房的扩建,以后拆迁工程,说不定还要找到人家,可不能在这件事上结下梁子,得罪了他。想到这儿,郑勇军阴沉着脸开口道:“坐下说吧!”说着指指面前的椅子。
朱喜力坐了下来。
“王主任,你说吧!”郑勇军现在心情十分不好,他不想重复那刚才的场景。于是让王浩转述一下。
王浩咳嗽了一声,然后开口道:“朱厂长,今天你们缫丝厂6个工人带着周大贵过来闹事了,竟然跑到吕县长面前告御状了!”
朱喜力一听,吓了一大跳,那双暴出的眼珠快要掉出来了:“啊?竟然有这事?”
郑勇军威严地看了一眼朱喜力:“你当初不是保证不会出任何岔子吗?”
“这就怪了,那些工人都是签了字的,工资也补发了,应该不会啊!”朱喜力也觉得奇怪!
朱喜力和王浩,郑勇军互看了一眼,陷入了沉思。
“这里面一定有问题!”朱喜力眼珠子转了转,良久说道.
正当朱喜力和王浩,郑勇军聚在一起商议此次风波的缘由时,打道回府的吕琳和王兵坐在车内,也轻松不起来。一路上,两人谁也没有开口说话,王兵看了一眼身边的女人,那一脸的冰霜,看起来还真威严,这是他从来没有看见过的,看来这女人要是“狠”起来,还真可怕!
过了好一会儿,王兵实在熬不住了,他悄声调侃道:“县长大人这么冰着脸,我快冻死了!”
“真没有想到第一站竟然是这样!”吕琳叹了口气,收回一直凝盯在窗外的目光,看了一眼身边的王兵。
王兵推了推黑框眼镜,嘴角上扬,没有吱声。
“嗨,老同学,你向来最有想法了,说说你的看法!”吕琳扯了扯嘴角!
王兵看了一眼前面开着车的周晓明,话到嘴边还是咽住了:“我还真没有什么可说的!”
吕琳瞟了他一眼,调侃道:“看来你还真把自己当陪客了!”
“一直是绿叶的命,当不了红花的主!”王兵终于咧嘴露出点笑意。
“切!”吕琳对王兵的说法不以为然,但既然他不想说,也不就勉强他了。而是又象往常一样,将目光盯着窗外不断变动的风景。
回到办公室后,吕琳将自己锁在室内,一言不发的陷在座椅上。她的眼前仿佛又出现了南城丝绸的那一幕幕场景:那空荡荡的袖管就象风中飘荡的风筝,一直在她的眼前晃呀晃,让她十分难受!终于她决定想再看一下那几张控诉状,可是搜了一遍包和口袋还是没有发现,它让哪儿去了呢?猛然,她想起,最后她递给王兵看了,于是她正准备打电话给他,没想到就在这时,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进来!”
随着应声,王兵敲门走了进来,手上是那只吕琳想要寻找的信封。
王兵看了她一眼笑道:“我就知道你在找它!”说着将它递给吕琳。
“这会儿有可说的了?”吕琳看了一眼一屁股坐在自己对面的王兵,一边从信封中抽出信纸。
“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咽!”王兵盯着吕琳那张清净的脸,笑道。
“别嬉皮笑脸,说正经的!”吕琳瞪了他一眼:“说说你对这件事的看法!”
王兵翘起了二郎腿,笑道:“我口渴了!”
吕琳明白他的意思,于是亲自为他泡了一杯茶水端到他面前:“王县长,不能让你白跑,这杯上好的大红袍犒赏你!”
“谢谢!”王兵接过茶水,凑到鼻子下面闻了闻,贫嘴道:“美女县长泡的茶就是香!”王兵似乎闻到吕琳的手指在杯子上的留下的清香。
“别贫了!快说吧!”吕琳用力瞪了他一眼。
王兵见吕琳有些恼了,也就不再贫嘴了,他吱了一口茶水,然后凑上前去,低语道:“这事还真不好办!”
吕琳把信纸放到王兵面前:“白纸黑字,人证物证俱在,有啥不好办的,按章办事!”
王兵看了一眼吕琳:“我说你是真糊涂还是假湖涂?这事好办,关键是这当事人不好办啊!”
“你指郑勇军?”吕琳道。
王兵点了点头:“如果这事好办,也不会去年的事拖到现在,出现周大贵上访问的事!”
“你说郑勇军怎么能这样呢?这不是太欺负人了?这可是一条活生生的胳膊啊!”吕琳一起到那条空缺的胳膊,就觉得心里堵得慌,觉得十分同情周大贵,自己的权利得不到保障!
“那有啥办法,这社会上不公平的事太多了,我看这事你悠着点,别刚来副县长这个位置还没有坐热,惹了马蜂窝,最后自己怎么死的还不知道!”王兵叹了口气,劝道。
吕琳见王兵这样消极,心下不满道:“王兵,这可不象你说的话!当官不为民作主,不如回家卖红薯!”
“哈哈哈!”王兵突然笑了起来:“老同学,你的正义感真的让我佩服,只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你就不会再这样想了!”
吕琳看了一眼王兵,这个曾经信誓旦旦要做一名清官,一名踏实做事的人民公仆的老同学,如今说出的话让她莫名的伤感起来,是自己太过于书生气,脱离现实,还是现实太无情,她真的是不知道了。
“吕县长,你怎么用这种眼神看我?充满悲怜!”王兵叫了起来。
吕琳双手撑着下颌,幽幽道:“王兵啊王兵,你还记得你当时的毕业理想吗?”
王兵眨巴了眼睛几下,然后说道:“记得,当然记得,一腔热血,踌躇满志!”
“现在的你,却让我无语!倒底是你变了,还是我太固执了?”
王兵扯扯嘴角,笑了笑,没有回答吕琳的问题,他起身道:“我明天在县图书馆有个剪彩活动,现在得回去写稿去!”
“让秘书写!”
“得,我可没有你的福利,还是自己亲自操刀比较妥当!”王兵一边起身一边说道。
“行,你去吧!”
走到门边,王兵突然站住:“老同学,最后我提醒你一下,这件事得三思而后行,多了解一下郑勇军的背景,还有你那个秘书,我觉得你不妨找他聊聊!”说完拉开门,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