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曼原本心事重重,正娴宁县主正让随身丫鬟去买宫花时,她看见前方一个身穿月色锦袍的翩翩美少年。
从前也远远见皇上穿过月色的常服,绝代风华,见这少年修身玉立,沈曼开始时还有一丝错觉。但见他的侧颜也是棱角分明,年纪不过二十上下,沈曼心想:这少年虽不及皇上,可比段芝年轻俊美多了。
这一想,她心底不禁一动,但觉这“慈善大会”也没有这样讨厌了。沈曼琴还是弹得不错的,数年在宫中生活忧怨,也只一把琴聊以自/慰,比之前些年技艺更精,她报得正是这个项目。
沈曼这个角度看不到美少年的号码,正要悄悄转过去瞧,但她母亲已经喊她了。
今天是女选手的比赛,明天才是男选手的比赛。每个项目,男宾、女宾的观众席是分开的,中间还有保安护卫。
此次“慈善英雄会”共有弓马、武艺、抚琴、下棋、书法、绘画、赛诗、品酒、茶艺、插花、厨艺、算术、舞蹈等项目。如武艺、弓马没有女子参加,而插花、茶艺、舞蹈、绘画、厨艺没有男子参加。
不管现在这里人有多挤,只要徒元义和辛秀妍驾临都是莫大的荣光,他们都能得到最好的位置。
赛诗的项目就要开始了,帝后銮舆驾临,不管选手、工作人员还是观众,均拜倒山呼万岁千岁,之后帝后相携入座。
探春心中不禁颤抖,她暗自让自己镇定。那边评审员之首林黛玉就亲自陪同皇后了。虽然引入了观众投票,三个评审员的分数还是占30%的。
徒元义难得和外臣诰命玩笑,这时却笑道:“和毓县君操持这么大的盛事,如今还有空来当赛诗项目的评审呀?”
林黛玉脸上一红,却道:“此次大会之前做足了各项准备,到了今日臣妇倒是空了。臣妇不才,也只担任赛诗项目的评审和算术项目的出题人,其它项目,臣妇可也请了京都富有盛名的人来担任评审的。”
京都贵妇被邀请担任项目评审,还能领个荣誉聘书和红封,谁会拒绝?
徒元义笑道:“你这当仁不让的个性倒和皇后像亲姐妹。”
辛秀妍笑道:“皇上,咱们就别耽搁她了,看比赛就行。”
因为正值金秋,是以赛诗题目正是咏菊诗,报这个项目的足有二十五人。
辛秀妍现在是不认识贾探春的,只是一见上台做诗的美女当中,她容貌极是出色,不禁多看两眼。
但到时间到,一首首诗展示出来,听到贾探春的一首《簪菊》:
瓶供篱栽日日忙,折来休认镜中妆。
长安公子因花癖,彭泽先生是酒狂。
短鬓冷沾三径露,葛巾香染九秋霜。
高情不入时人眼,拍手凭他笑路旁。
众行家听了皆觉好,辛秀妍一听,想起来凑到徒元义耳旁,问:“那个是贾探春?”
徒元义睨她,说:“朕又没见过,如何认识?倒是你,想起前事来了?”
辛秀妍摇头,说:“看她的诗猜的。就可惜了黛玉。”这应该是蝴蝶了原来的剧情,探春只有现在有要会写菊花诗。不然原著中黛玉三首菊花诗可是夺了冠亚季军,探春是第四。
徒元义笑问:“如何可惜?”
辛秀妍笑道:“她自己不能参加呀!黛玉最爱的还是诗吧,她是一个诗人。”不然就不会在这里当评审了,她也想第一时间看到新诗吧。
另外两个评审一个是湘云,还有一个是西宁郡王家的县主,评了探春的诗为第二,第一却是一个原来宫中的李才人。
只不过观众投票时,李才人因为是外地人,探春到底有兄弟和几个姐妹在,得到的宫花比李才人多。最后贾探春赛诗会的夺了第一。
徒元义看到这种操作,不禁轻声叹道:“甚是不公平,若是选手家里有钱,岂不是能超越有才的那人了?”
辛秀妍笑道:“这本就是做慈善,善款自然多多益善,我们求财,他们求名,如何不公平了?再则,真正一点门道都不懂的人只怕也不会上台丢人。有钱的有才人出钱买名,我们要欢迎。”
姑娘们露了身手,男方观众席上的有心人也记住了选手的号码。
各项比赛都如火如荼地进行着,女子比赛中如宫中出来的冯婉仪的舞蹈,染房诸婢的算术、茶艺、厨艺等也都惊艳了男观众们。沈曼的琴技通过顺平侯府和怡郡王府的投票,也得了个亚军,实在是琴本就是热门项目,强中自有强中手。
到了第二天,男子项目不但女眷观众多,连帝后和朝中大臣也云集于此。
四川来的汉子们多不是读书人,除了段芝、陈逸参加书法和算术项目,都是参加弓马和武艺。对上个别世家子弟,他们实战经验丰富,“戳蛇剑法”也日日苦修,花架子还真的招架不住。这个项目就是实实在在的了,虽然谁输谁赢一目了然,而观众们投票的方向也多实事求是。
书法和诗词比赛是同一个地方,先比书法,再赛做诗。
王熙鸾自然是要来看看他父亲看中的段芝有没有才华。但见他真容也没有她想象的那么老,写了一帖《房玄龄碑》让请来当评审进士们也赞不绝口。
但是王家母女也发现娴宁县主和沈曼在这里,毕竟傻子都知道段芝是选手中官职权力最大的,王家不禁忌惮起沈家来。
娴宁县主虽是宗室,但是王子腾的官职比他丈夫高,沈曼进过宫,王家女受王夫人影响不好嫁,两人也是半斤八两。
两家互相打招呼时,不禁暗含机锋。只不过等到书法比赛过后的诗词比赛,沈曼总是看向贾环,王熙鸾不禁心中一动。王熙鸾担心沈曼和她争段芝,不禁道:“沈姐姐,你看,那可是我贾家的表弟贾环。他可是才高八斗,十四岁高中二甲传胪呢!虽然和姑母姑父出了点事,可他的才华还是被圣上所器重。”
沈曼倒是没有听说过贾环,他中进士时,她已经进宫,她出宫这几天一直在准备比赛练琴,家中更不会和她说起贾家的事。
沈曼奇道:“十四岁就中进士?!”她的父亲也是有为之人,却也到了二十五岁才中进士,若非如此,父亲身为二房人哪里娶得了县主。
王熙鸾道:“不错。如今他不过十九岁,已经是五品官了,前途不可限量。”
沈曼更是心惊:十九岁就五品!五品和六品之间这个坎都过了!只怕到三十岁也是要到四品了。果然邢岫烟不安好心,还假意给她选了段芝这样的三十出头的人,听说原本不过秀才而已。秀才哪里比得上进士!三十几岁的未中进士,这贾环十四就中进士,天差地别。
原本,她听了怡郡王妃的劝,还在考虑,此时心中一分析便看段芝处处嫌弃,而看贾环越看越觉俊美年轻潇洒。
在比赛结果时的颁奖典型上,皇帝为男子项目的冠军们颁奖,而皇后为女子项目的冠军们颁了奖。礼乐大振,旌旗招展,让此次慈善大会在高/潮中结束。
之后一个月,京都的百姓还在津津乐道盛事。
活动的总收入在结束五天后就统计出来了,呈到宫中时,徒元义一见善款居然有二十九万两之多,不禁咋舌。
“这也太夸张了吧?”
辛秀妍笑道:“这还是不成熟的呢!以后要是年年办个大会,地方的人才也来参加,可以筹到更多的钱。这也从经济和文化上加强京都与地方的联系,总的来说没有坏处。只不过要防止有些权贵非法模仿集资,危害百姓。”
徒元义自信一笑,说:“这简单,朕下令民间商户不得举办便是。”
辛秀妍笑道:“民间不准做慈善,天下那么多事,就我们做得过来吗?而丰富百姓的生活,又有什么不好?自然是允许民间办,但是分为慈善和非慈善,财务皆要上报留档,受官府监督,非慈善的要征收重税。”
徒元义不禁蹙眉,说:“如此下去,为一个行业项目多出官员来,朝廷不是要有冗官之祸?”
辛秀妍道:“我不这么认为。随着生产力的发展,这个天下本来就会更加细化分工,更少的人种出更多的粮食,织出更多的布,原来的劳力就有富余了,那么创造一个新的行业和岗位是这个社会所必须的。况且,每年吏部候缺的进士不知有多少,并且读书人会越来越多,读书人都会想解脱出‘农民’这个苦差的行业。在他们改变科举当官的观念之前,朝廷还是要给他们希望的。”
徒元义忽然陷入了沉思,良久抬头看着她说:“秀秀有没有想过……著书,朕是说正经的学问的书,不是话本。”
辛秀妍道:“著书立说?我只怕也难有这等功力默出我那时代的著作来。”
徒元义说:“不是让你原原本本抄袭,以你所知为基础,以你所实践和史实为明证,写出正经的学问著作并非不可行。”
辛秀妍想了想,说:“我哪有时间呀,这事起码也得北伐灭了后金再说。”
后金一直是徒元义心腹之患,但是有隋征高句丽为鉴,他也不敢在准备不足时轻易兴兵,至少国力要积累充足时。而他的雄心大业也早与她共享共担,前朝诸事和子女教育等等,她确实没有时间静下心来著书。
徒元义笑着握住她的手,说:“待大业完成,铁柱也大些了,将来朕也传位于他当太上皇,你便是太后了,咱俩可学父皇著书立说。不然朕辛辛苦苦为了江山,后世大家都光记得老圣人一部《乾正大典》了,他们还以为咱俩就是个武夫,不像老圣人是文化人呢!”
辛秀妍不禁捧着肚子笑,忽道:“谁要当太后了?我才不要自称‘哀家’呢!”
徒元义道:“朕没死,你怎么称‘哀家’?你瞧两宫太后敢自称‘哀家’吗?”
辛秀妍说:“皇帝不是要说‘驾崩’的吗?”
徒元义听她这一句,从前她也这么说,但想她此时记忆未复,心中难免惆怅。那百年亲情、相爱过程中时的甜蜜和痛苦只有他记得,现在的她更多的本能上的亲近感,他也足够聪明不会被女人失忆这原因而拦在外。
到了九月下旬开始,皇后就为属下们和宫人们准备着结婚的事谊,从内务府整出一副副嫁妆来,又借属下们院子布置准备成亲。到十一月,他们也该带着娘子们回四川了,而她却要到明年再巡幸那边几个月。
男方自然是在第一时间报了心仪的女子的号码上来,而后妃们到底是女子,矜持得多,久久未报上来。到是染房诸婢要坦诚得多,私下都报到了皇后案前。
辛秀妍看到心腹的染房诸婢报上来的人心底就嘀咕了,她们是不是眼神不好。明明段芝最有文化;陈逸最有钱,年轻俊秀,官位也高。她们怎么一个都没有瞧上他们?
看看瞧上的都是谁呀?吴大富那肌肉男武夫、张谊那个七品校尉、许长贵那想媳妇入魔的家伙,还有镖师出身的张虎、孙方。
辛秀妍怕她们不好意思,唤了她们来问缘故。
辛秀妍见她们笑而不语,不禁又问:“你们是不是谦虚来着?紫玥,你确定你想嫁的是吴大富?其实……陈逸不也挺好的吗?”
紫玥目中有丝受伤,说:“他……他选的不是我吗?”紫玥不禁心中恼恨,若是不喜欢她,为什么见到她总偷看她傻笑?
“本宫不是这个意思,就是……陈逸选的也是你。”
这里反正没有选他的人,辛秀妍说出来也没有关系,不会伤到她们。
染房诸婢顿时嬉笑出来,青璇笑道:“哎呀,紫玥姐姐,你去当陈将军的四品诰命吧!”
紫玥脸涨得通红,却问辛秀妍:“那……那傻子选谁?”
辛秀妍找到吴大富上报信封打开来递给她,紫玥一瞧,心中乐意,说:“那……也不用改了。”
诸婢又是一阵哄笑。
辛秀妍一问:“干嘛这么嫌弃陈逸?”
紫玥深吸一口气,说:“陈大人自是人才出众,但他家大业大,老家在杭州,人却在四川为官。谁要嫁给他,是不是得替他在杭州孝敬父母?奴婢幼年被拐卖,直至遇上娘娘才得庇护,但在大户人家终究不容易。”
蓝玖忽笑道:“紫玥姐姐看着吴大人好拿捏吧!”
陈家虽是商户,家庭终究比吴大富要复杂复多,还有被长辈赐婢和夫妻分离的危险。这几个丫头是在宫中掌权习惯了的,一心出去“作威作福”拿捏男人。段芝是读书人,她们也怕他迂腐规矩多,且读书人到底清高一些,她们也担心他就看不上婢子出身的她们。
齐大非偶,辛秀妍想想自己如果有选择,当年也不会选秀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