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圣武帝在位时,不可理喻的荒唐事迹之一。最荒唐的是他惧内,邢皇后几乎将他的妃子都嫁人了。为此他不敢反对,只在寝殿“哀伤自怜”,皇后去安慰他,他拉了皇后进寝殿然后关上了寝殿大门,三天没出来,也没上朝。
之后为此事御史们一个个直谏,皇帝说:“你们家夫人又没有将你们的小妾都打发嫁人,站着说话不腰疼。”
然后,有言官说皇后如此善妒不贤慧,皇帝呵呵一笑,说:“看来你家夫人不善妒,贤惠得紧。”
皇帝就给那位“体谅圣心”的言官赐了两个美貌贵妾,闹得他家后院鸡飞狗跳。
不是说因为皇后将他的妃妾嫁人了伤心的吗?皇帝就是无理取闹嘛!
之后文武百官的后院太太们都不许丈夫们进谏皇后善妒的事了。
便是后世的电视节目上都曾做过特别节目调侃这位史学家们最爱研究的千古一帝,特别是他的荒唐事件和他的圣明霸道一样出名。
话说回来,皇帝是根本就没有心思管后宫诸女一生是否空耗青春。古往今来,多少女子耗在后宫,在标准的封建帝王看来,这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就和吃饭喝水差不多。也只有邢岫烟这种有时果断,有时鸡婆的对命运不由自主的女子真心有几分怜惜的人才会想到。
徒晖、徒显二位皇子跟随在后,杨皇后虽然爱子,但是注意力第一步还是放在皇帝和邢岫烟身上。
徒晖见母后和邢岫烟眼底眉间的争锋,不禁五味陈杂,但他也不希望她们两人中任何一人不开心。
徒晖上前道:“母后,儿臣两个多月在外,未曾尽孝,您一切可好?”
杨皇后这才收起对邢岫烟的情绪,看着儿子微微一笑,说:“晖儿瘦了好些,在朔方可是吃苦了?”
徒晖道:“儿臣也不曾吃什么苦,倒是母后掌管后宫诸事劳累,还需保重凤体。”
徒显在一旁说:“皇后娘娘,大哥在围场被毒蛇咬伤了呢。”
杨皇后吓了一跳,扶住儿子的双臂摸了摸,说:“晖儿,怎么这么不小心呢?”
徒晖蹙眉看了徒显一眼,说:“母后,这是意外,儿臣已经好了,你莫要担心。”
杨皇后说:“以后那些危险的地方切莫再去了,你要是有个三……你让母后怎么办?”
徒晖笑道:“儿子都知道了,儿子会一切小心的。”
杨皇后慢下脚步与徒晖说话,别的妃嫔自然也慢下来,因为杨皇后位尊,没有妃嫔能走在她前面。
邢岫烟此时自然也不能乱了规矩,耽搁了一会儿。她承受众诸的目光时,又看见了静妃沈曼,但见她穿着一件青绸宫装,披着淡粉色的披风,几乎弱不胜衣,脸色也有些苍白,与从前的神气活现不同。
见到这个当初有“见不得人好病”的县主之女,邢岫烟不由得想起刚刚去年她还不甘猖狂着,现在倒是老实了。不由得她又想到温妃刘婧如,却见她穿了一件玫红色绸面的宫装,外披雪青色的披风,也是瘦了些许,像是脱去了婴儿肥。
刘婧如发现邢岫烟目光扫来,不禁肩膀微微一缩,此时她倒是害怕比不甘更多一分。
还是吴惠妃笑道:“皇后娘娘,且容后再叙话吧,宸贵妃初回宫,想必也要回凌波殿休息了。”
……
皇帝、贵妃回宫,当晚就去上阳宫请安,不得不说高宗皇帝命够硬的,他此时身体还好,见了帝妃甚是高兴。上皇还让戴权拿了他这两个多月和一些翰林们写的书稿给邢岫烟看,神情有几分得意。
这倒刺激了徒元义,他想到在朔方时喀尔喀部的布日固德王子出题试探,林黛玉解了题后说的一番话。大周建国将近百年,但是除了一部《明史》拿得出手,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
徒元义知道就算他不出手给父皇调养,其实他还能活十一年,只不过后来他都缠绵病榻了。而如果他出手尽点孝心,父皇能走能动活个十五六年是没有问题的,这十五六年里老人家要干点什么呢。徒元义当过长辈,是以只要无碍他的权力,也是会当个真孝子。
高宗因为邢岫烟写书居然对著书很感兴趣,大病一场并在争权中失败,高宗倒对从前的奢侈享受不太热衷,如今就是常常召了一众翰林来著书。
徒元义哪知道人类的精神需求有时比物欲更加令人着魔,现代的中国网文能治疗美国青年的“毒/瘾”,对着一个几十年风雨在物质上极为富足、阅尽千帆的老人,当然是精神食粮的更容易让人上/瘾。
而相对于普通老人的爱听戏曲,拥有相当高的文化水平并权谋一生的退休皇帝,当然是新颖的文学著作更吸引他。便如现代很多贪/官是“雅/贪”一样,他们大字书法极佳,文学书画金石的造诣也是常人不及的,这就是人类精神层面的欲望的缘故。
徒元义诚恳地说:“父皇心血之作,到时儿子让人刊印出来,以便传世。”
老圣人一听,更加开怀,还有几分谦虚地说:“朕随意涂鸦之作,便是想与宸贵妃较较高下,皇帝这样做,又太认真了,不要引了天下仕林笑话才好。”
徒元义道:“父皇此言差矣!试想前明时著写话本《西游》《三国演义》之人,他们也未必及得上父皇之见,但是流传百年的,至今也人人尽相传阅,还编了无数戏曲。父皇若是著书流传民间,也好让百姓看看我大周朝之书未必不及前明,父皇既能当皇帝,还能著书,后世之人未必详知父皇皇帝当得好,要看看父皇的书却是容易的。”
老圣人本就是假意推辞一番,这时一听却甚合心意,徒元义一转念又提起大周修文库大典的事,提及前明传世的《永乐大典》。
“儿臣心想,父皇眼见身体还康泰,何不勉力帮帮儿臣,便挂帅主持修一部我朝的文库大典。但想《永乐大典》虽集前明之大成,但是永乐之后及至本朝,又有多少沧海遗珠流落民间。这修书乃是功在当代,利在我华夏千秋之事,前明能做,我朝为何不可?父皇若是能修一部《乾正大典》,将超越前明成祖。”
老圣人年号“乾正”,虽然现在已是“乾元”六年十一月了,如果真修成本朝的大典,徒元义倒无争这个名的心。
老圣人不禁打了个激淋,眼睛一亮,问道:“皇帝你真想修书?”
徒元义道:“若是父皇肯主持此事,儿臣一定全力支持,绝无虚言。”
老圣人轻轻拍拍大腿,说:“这个朕得好好想想……”
老圣人看看侍立一旁,手中拿着他的书稿的邢岫烟,忽问:“你觉得怎么样?”
邢岫烟斗然听到徒元义说这事,就觉得大好,便道:“自古圣贤便是有传世之典,便如圣人所言,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父皇若是不吝主持此事,自是天大的好事了。”
高宗当了四十三年皇帝,现在不主持朝政之事,主持修部大典的能力是绰绰有余的。
老圣人道:“此事我们择日再详谈!”
两人出了上阳宫,倒是没有在当日去给两宫太后请安了,一整天的繁文缛节,两人甚是疲惫。
翌日一早,徒元义举行大朝会,而邢岫烟却是前往周太后处请安。
邢岫烟盈盈一拜请安,周太后笑道:“都是自家人,贵妃又多礼了。”
和德长公主今日却是没有去上课,她们公主的课程也是有五日一休的,但皇子们的课程就没有这么松快了。
和德行了礼后,邢岫烟笑道:“两个多月不见,妹妹好似长高了些。”
周太后笑道:“可不是,正是长身子的时候呢,去年做的衣裳,到今年具是小了。”
邢岫烟笑道:“圣人虽提倡节俭,但堂堂大周公主却哪里非得勉强穿去年的旧衣裳了?这让人瞧了,还以为圣人苛待妹妹了呢!”
和德公主脸红着说:“皇嫂又来打趣我了,母后不过是借此说我长高了而已。”
说起身高却是邢岫烟的痛,她换算过,她的身高就停留在一米六/四左右,一直没突破一米六/五,前世辛秀妍也是一米六/四,和她的理想一米六八有一段距离。
邢岫烟又让随行来的宫女们送上朔方带来的特产,皮草、肉干、乳酪和西域北漠的异域风情的首饰。
周太后看着也甚是欢喜,却笑着说:“怎么竟是将本宫当作和德一般大了。”
邢岫烟说:“太后娘娘本就年轻着呢!我挑的这些西域、朔方的首饰虽不值个什么钱,但也是个意趣。我自个儿也偶尔戴着,圣人说还挺好看的呢!”
和德公主笑道:“皇嫂是长得好看,自然带什么都好看。”
邢岫烟道:“瞧这嘴甜的,太后娘娘也是福气,有这么个可心的女儿。”
邢岫烟与周太后、和德公主闲话一会儿就告辞说还要向刘太后请安,不管怎么样,礼法上都是婆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