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环听了赵国基的叙述,思索皇帝没有由来的做这一出是干什么。是辛秀妍给邢夫人撑腰吗?但是贾赦也被降爵了,显然谁也没有得个好。
皇帝刻薄寡恩,但是作为现代人看历史,他可比朱元璋心慈手软多了,没有抓着功臣权臣借着由头除去。一朝天子一朝臣,每个皇帝登基,那种不听话的不抓出来斩了立威,那抓谁呀?
贾环回到现在二房人除了宝玉、贾元春之外的人住的东院,赵姨娘、探春早在这里候着了。惜春原来住在王夫人院子的抱夏里,现在贾政、贾赦换了屋子,惜春也没有跟着搬来,原本尤氏是要接她回东府,但惜春嫌弃东府更脏,不乐意,迎春留了她,她也就继续在荣府中住着。
赵姨娘一见到贾环就上去抱住他,说:“我的环儿,回来了……饿了吗?”
贾环虽然是从小穿来,赵姨娘常这样“疼爱”他,但现在都虚岁十四了,自不想如此,推了推她。
“姨娘,我很好,我还要去给老爷请安。”
探春看着这个弟弟,心中百般滋味。从前她一直认为自己是国公府的小姐,现在连老爷都被扒开了遮羞布看到了“真身”——一个八品小官而已,荣府主人那是做梦。她一个八品官家的庶女又有什么体面?
宝玉至今不求上进,任是少年她对他有多少捧着护着,他自己尚且是借着老太太的溺爱过日子,老太太没了他都不知如何。
现在,她唯有的指望就是她的“神童胞弟”了,从前她瞧不起的“阴微小贱、乌眉糟眼”之人。
贾环与太太不和,她身为女儿,从小养在太太那边,如何不左右为难?但她也想不了这么多了。
探春温言道:“环儿,你平安回来就好。姨娘没日不在想你,便是这府中杂事也不成样子,姨娘也万事不放心上,挂念的唯有你而已。”
贾环看看探春,淡淡点了点头,说:“我不在府中,你替我孝顺姨娘些。我去见老爷了。”
贾环去了贾政屋,这时的贾政是数日躲着不见人,那些清客也不围在身边了。甚至,前几日三位年轻的小亲王带了一群人来上拜访,一点也不讲究含蓄和为客之道地当众对他冷嘲热讽,中心思想绕不过“伪贤”,贾政是听到有客来访就害怕。
拜见之后,贾政细问科考之事,贾环一一作答,包括诗赋题作得几首绝佳好诗,贾政此人没有深厚的造诣,但欣赏能力还是有的,不禁抚掌称妙。又听他一些经义题目具是做出来了,心中又稍定。
只八股文章,他写得……太过出格,他称他“竖子狂浪”,但转念想到“法”,又不禁想到自己刚刚遭受过的事,不正是“有违礼法,僭越朝廷规制”吗?
如果圣人偏爱“法”,那主考官岂有不知的?今届主考官正是龙图阁大学士太傅张博彦,这人可是圣人亲封的太傅。
贾环未必没有机会。
……
邢岫烟正在甘露殿的厢房书桌上,拿着鹅毛笔写着自己的《明末风云》,之前卡文是因为写到徒氏时不想写得太“高大全”,但不这么写,又犯忌讳,就卡文了。
此时,她想还是从一个个侧面人物来展现“帝王霸业”,少对徒氏作主观描写,用事件和别人的事件来烘托更好。
比如四王八公如何一一臣服的,四王初期的争斗又合作。
才至申时末,徒元义居然踏进了她屋里来了。徒元义在女人问题上甚是昏溃,才至有帝王独宠之事,但是朝政却是从不放松的,除非休沐,这时候他很少来她屋里。
邢岫烟忙起来问安,道:“圣人今日怎么这般早?”
徒元义撩起龙袍下摆在榻上坐下,她接过金瑶奉的茶一派熟稔地递给他。
徒元义看了看她的书稿,轻笑:“爱妃倒是比朕还要用功了,可是父皇派人来催了?”
邢岫烟笑道:“难得老圣人愿给臣妾润色,臣妾自当奋力。”
徒元义朝赵贵看了一眼,赵贵就十分通眼色,带了侍候的宫女们全退了出屋子。
邢岫烟想起徒元义的没节操,脸瞬间涨红了。
徒元义看她羞红的模样,在一起久了,她被他骨头渣都吞下了,自有心灵相通之处,不禁似笑非笑:“爱妃想什么呢?过来坐。”
邢岫烟移身过去坐于他身侧,她平日没有这么害羞,实在是他们刚从骊山度假回宫。那些天,他太不像话了些,让她这个会扑倒调戏皇帝的女子都觉得脸皮受不住。
徒元义却正正经经地问起一些荣府之事,邢岫烟脸上的潮红才渐退。待问到关于某些人物——
“贾环?他怎么了?”邢岫烟愕然。
徒元义道:“朕前世时本届春闱是崔明主考,但是他……朕命张博彦主考,倒与原来很不相同。贾环……小小年纪,竟中进士。贾家还有这种天才?你从前讲的东西前后矛盾的好几次,朕亦不是很清楚。”崔明是德妃的父亲,现在被他调地方去当学差了。
其实,对于执掌江山的皇帝来说,荣国府就太渺小了,家长里短当故事听了也就听了。
“他中了进士?”邢岫烟还是十分意外。
徒元义道:“张太傅本就儒法双/修,贾环的文章虽有稚嫩之处,却对了张太傅的胃口。贾环却是贾政庶子,贾宝玉的庶弟,那贾家二房可是起死回生了。”
徒元义当时那样做,自然是有打击贾元春的之意,况且贾政这样的鸠占鹊巢之辈确实让他这个皇帝讨厌。当然,也有点讨好媳妇,降贾赦爵位可也让他和邢夫人住进荣禧堂了。但他身为一个皇帝,这种事做到这样也差不多了,不然就真有失身份了。只不过,他故意多留了一步棋,让三个培养要用的小弟弟亲王对贾政的观感极差。
却说邢岫烟并没有将袭人、贾环的事和徒元义说过,实在是生活不相干,她记不得和他提。
“这个……不是……他是赵嘉桓啦!”邢岫烟不禁想,赵嘉桓也当真不简单,这古代中进士可是一点都不比在现代考清北难。
徒元义俊容肃然看她,冷冷问道:“你怎么知道是他?你见过他?何时的事?”
邢岫烟心中想着赵嘉桓的前世今生,随口说:“我进宫前去贾府就听说他去金陵科考了。这人本来就有股子狠劲,我只是没有想到他现在就能中进士,他才多大呀!但想他当年也是名校毕业的,学校排名还超过我一位,不过为了早日赚钱贴补家里才没有考研出国去。”
徒元义眯了眯眼睛:“你竟记得这般清楚,一百多年也没忘记。”
“我也不知道怎么还记得,大约是他们也来了这里吧。”她因为过了太久,前生的很多人都模糊了,但是赵嘉桓和华珍珠却记得清楚。
徒元义冷笑:“你现在是不是觉得他有才华,从前的事……也情有可原?”
进士可不是怎么好考的,徒元义当过几十年皇帝,见过多少人,当阿飘两百年也在民间走过,十年寒窗苦读,大多人连个秀才都中不了。
但是贾环这人却能在七八年间读书考中进士,便是有机缘和取巧之处,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邢岫烟很客观地说:“他本来就挺有才华的,不然当年我能看上他吗?也不是说情有可原,过去的事我不想再追究。”
徒元义说:“这么说来,你还想让朕给你的老情人富贵?”
邢岫烟一愣,才有些吃惊,回味过来,他是个标准的封建皇帝,他即便是她唯一的男人,她的过往他心中也难免有疙瘩。
或者说,他是会吃醋的,当然,他绝难承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