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庄什么都想清楚了，他没有什么问题好交代的。他跟刘天成的时间很短，刘天成很多事情都瞒着他。即使他知道刘天成的事，他也不能交代。受人滴水之恩，必涌泉相报，刘天成对他的恩情，不仅是滴水之恩。虽然他是省人事厅张超群厅长向刘天成力荐的，但如果刘天成不点头，他也来不了市委做秘书。还有，如果不是刘天成，他早就被吴作义驱逐出市委大院了。另外，这些人的来头，他都不清楚，他们说的话，康庄不能不信，但也不能全信。政治无对错，政治上的事不能以谁对谁错来论衡。自古有“胜者王侯败者寇”的说法，在官场上，你胜利了，你就是清官，你失败了，你就是污吏。事实上，污吏不一定比清官肮脏，清官也一定比污吏清廉。出了事，被查处了，你是赃官，不出问题，没人逮住你的辫子，你永远是好官，永远是清廉的官。这个社会，哪个官员不贪污，哪个官员不受贿，哪个官员不存在问题。别人不敢说，就他康庄自己，到市委才几天，下边县区的书记、县长都给他送礼，虽然大礼他不敢收，但小打小闹的礼品，他不是没拿过。

此外，康庄也预感，这场突如其来的调查不是简单的调查，背后一定有更深的阴谋，但具体是什么阴谋，他说不清楚，他只能是预感。

所以，联合调查组让他交代的问题，他一点也没交代。

不仅康庄没交代，孙宏志也没交代。

吴作义本来是想从康庄和孙宏志身下打开突破口的，因为多年的从政经验，让他知道，秘书和司机的身份最特殊，虽然他们级别不大，但他们和领导走的最近，和领导接触的机会也最多，对领导了解的也最多。所以，他认为，从康庄和孙宏志的身上一定能挖出来刘天成的问题。另外，他也想通过挖刘天成的问题，顺便查处康庄。康庄已经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他恨康庄甚至比恨刘天成还厉害，刘天成只是他的政敌，康庄不一样，康庄不仅是他的政敌，而且是他的情敌。所以，他要置康庄于死地。但现在，一切表明，刘天成的事，康庄根本没掺和进去，不仅没掺和，而且从各方面显示，康庄是洁身自好，身上没有一点污点。

如果真像调查那样，他不仅不能把康庄从市委赶出去，他还要给康庄一个明确的答复。让康庄留在市委，是他最不愿意的事情。但要想让康庄离开市委，他也必须找出来让康庄离开市委的理由。就在这时候，他想起了一个人，这个人就是他的秘书刘凯。

吴作义知道，刘凯不喜欢康庄，而且刘凯和康庄也是死对头，并且刘凯一直对康庄不服气，另外，康庄和刘凯都是从人事局出来的干部，刘凯一定非常了解康庄的历史。

康庄现在没有问题，他在人事局出的问题也可以是他赶走康庄的理由。从刘凯的身上或许能知道康庄过去的事情，不管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只要康庄存在问题，他就可以堂而皇之把康庄从市委赶出去，一个市长，代市委书记如果连情敌都赶不走，那太没面子了。

当刘凯知道吴作义的意图后，马上赶回家，把从姜涛那拿来那张照片从箱子底翻了出来，这张照片，他保存了很长时间，现在终于是他用上派场的时候了。

联合调查组本来打算放了康庄和孙宏志的，因为他们经过深入调查，刘天成所犯的罪行没有检举信上检举的那么重，也就是非法签了两笔款子，这两笔款子没及时收上来，又指使财政局造假帐，还有的就是和李若彤乱搞男女关系的事，别的方面都是些子虚乌有的事情。按说，这样的事情，在很多干部身上是很正常的事情，根本不应该影响到他的仕途。但刘天成倒点就倒在有人检举他，而且，省联合调查组又查处了他，所以，刘天成就成了罪人，被免去了市委书记的职务，而且被省纪委“双规”，至于判刑，那是以后的事情了。

既然刘天成的问题不是很严重，他的司机和秘书就更不应该存在问题才对，而且，郝大顺又力保康庄，说康庄一定不会出问题。

调查组组长陈祥义看郝大顺如此看重康庄，就想送个顺水人情给郝大顺，把康庄给放了。

还没等他下命令，刘凯就赶到了市纪委。一进调查组的办公室（调查组在控制刘天成之后就由秘密改成公开的了，而且，办公地点也从那家招待所搬到了市纪委）就把陈祥义叫到隔壁的一间屋子里，进门后，他就说：“陈处长，我现在向您反映一个重要的问题。”

“刘秘书有什么事？”陈祥义问道，对于刘凯，他们认识，这一阶段，刘凯招待过他不少次。

刘凯从身上掏出一张照片，递给了陈祥义。

陈祥义看完照片后，立刻严肃起来，道：“就这一张照票吗？有证人证词吗？”

“有。”刘凯边说边掏出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不一会，姜涛带着李香香走了进来。李香香见到陈祥义，“扑通”一声跪在陈祥义的面前，号啕大哭，边哭边祈求陈祥义道：“陈处长啊，你可一定要为我做主啊。”

陈祥义道：“什么事，你慢慢说，我一定会替你做主的。”

李香香边抽泣，边向陈祥义反映道：“陈处长，我原先是异国情趣洗浴中心的服务员，两年前，在人事局做副科长的康庄，他到中心去洗澡就看中了我，而且借谈恋爱为由强暴了我，当时，我要告发他，他软硬兼施，让我不要告他，他说他会对我负责的，没想到……，没想到，康庄他不是人，他是在玩弄我，他玩弄了我的肉体，他也玩弄了我的感情，他还逼迫我和他拍摄了这种肮脏的裸照，但他还是抛弃了我，我现在想请陈处长给我做主，向康庄讨个说法。康庄他不是人，他禽兽不如。”

李香香连苦带喊，就是铁石心肠的人也会被感动，更何况，陈祥义还不是铁石心肠。他二话没说，让调查组继续对康庄调查，在他的心目中，干部的作风问题是党性问题，作风不正的干部，一定没有党性，没有党性的干部也不是好干部。但是，他就没有想想，照片为什么会落到刘凯的手里？

看陈祥义要继续调查康庄，姜涛和刘凯相视一笑，架起李香香，向门外走去。

当天下午，郝大顺接到刘凯的通知，让他赶到省委党校参加培训。郝大顺虽然不愿意离开沂临，但市委、市政府的决议，他不能不听，他考虑了一夜，第二天赶去了省城。

康庄开始进纪委的时候，大家伙都以为是误会，都认为康庄不会出事的。因为谁都知道，康庄跟刘天成的时间不长，刘天成的事情不应该牵连到康庄，但他们也都清楚，康庄想在市委再呆下去，继续干市委秘书也是不可能的了。因为刘天成倒了，吴作义根本不会再用刘天成的人，他们只是这样猜，但他们谁也不知道吴作义和康庄的恩恩怨怨，他们更不知道康庄、吴作义和方之乔之间的三角关系。他们都认为这是一场政治运动，都认为康庄是这场政治运动的牺牲品。

与康庄比起来，刘凯这阵子是意气风发。康庄走了，市委秘书理所当然是他刘凯的了，因为吴作义现在是代理书记，代理书记正常会荣升为书记。只要吴作义荣升为书记，他就很可能跟吴作义一起进军市委。因为领导都喜欢用自己的人，他已经是吴作义的人了。想到这，他好像已经坐到了市委秘书的那张宝座上，像吃了蜜一样，美滋滋的。他从来不抽烟，竟然点上了一根雪茄，浓烈的烟土味呛得他鼻涕直流。

雪茄是图木县县长送给他的贡品。

听说调查组要继续查处康庄，的确让很多人百思不得其解，同时也急坏了不少人。

在这些人当中，最急的人是孔轩。

几天来，孔轩一直是心神不定的，她的全部心思全放在康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