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墙上每隔不远就挂了一盏灯笼,扛着长枪的民壮们来回巡视,使城里的气氛变得异常紧张。街道的黑影里不时有人在窃窃私语,交流着“大铁船”、“短毛贼”、“邪术”、“火器犀利”之类耸人听闻的字眼。
而在县城郊外的一座小庄园里,则有一名穿着乡绅衣裳,但身材却格外结实干练的壮汉,对着一个半跪在地的部下发号施令,“……这回的差事总算是完成了!我在临高继续观望两天,你立刻骑马星夜出发,去府城乘快船返回福建霞浦,然后带着这封信去禀告黄大帅,就说他让卑职在临高等待的大铁船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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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这些主动抛弃旧世界,奔向新天地的超时空勇士之外,更多的穿越者则是不由自主地被卷入了异时空——就在距离临高五百众穿越地点琼州海峡不远的地方,一场奇妙的风暴袭击了广东沿海某城市。
没有接到任何天气警报,甚至没有任何预兆,莫名其妙的几乎超过八级的风力,就横扫过人头攒动的码头区。一阵猛过一阵的强风呼啸而来,就连港内的海面停泊区都泛起了大浪,停靠的船舶发出了类似挤压的金属吱呀声,似乎整个港口的海底正在熬煮着什么,海水如同沸腾了一般蠢蠢欲动。
再接下来,天空的颜色发生了剧烈的变化,幽兰色的闪电丝如一顶巨大的电网笼罩了港区,强烈的旋风把每个人都包裹了起来。卷起的水浪扑面而来,让人难以呼吸。除了耳边呼啸的风声,还有视网膜上印着的蓝色光华之外,身体已经失去了其他的感知。最后,整个港区传来了一阵低沉如牛叫般的古怪鸣响,被蓝光笼罩的人们,似乎感觉地面与海面同时被抛起,眼前的所有事物都出现了颠倒,并激烈地旋转起来!
这一天,一场极为离奇的台风,在气象台没有任何预报的情况之下,伴随着激烈的雷暴在这座城市的港口区登陆,然后又在雷暴过后瞬间消散,海岸如同被什么巨兽狠狠咬了一口,几乎十分之一的港口区被台风和雷暴摧毁,连同着几艘停泊和路过的船舶都不翼而飞,只留下了一段被剥离了土石的巨大缺口。事后经过统计,超过四个码头仓库区的港口陆上区域被剥离消失,连带着五艘船舶以及五百多人失踪……
而在另一个时空,这些失踪的人们,却正在望着眼前不可思议的奇景,傻傻地发愣。
——宽阔的河面出现在眼前,至少有数百米宽,也许还超过一千米。连同脚下的土地在内,河道两岸全是郁郁葱葱的针叶与阔叶树种混杂的森林,森林的缝隙间点缀着茂盛的野草。
如果说上述这些温带森林风光基本还算正常的话,那么……无数不规则的水泥砖石、巨大而扭曲的金属支架,一片片破碎堆叠的石棉瓦,甚至以数以百计的集装箱,七歪八扭地散落在河滩森林之间,间或还有掉了漆的高大红色码头吊机,翻倒的码头车辆以及吊塔金属横梁,都横七竖八地堆叠穿插在一起。
最令人深感诡异的是,五艘巨大的货轮仿佛从天而降,离奇地或斜歪或侧翻在河滩和森林间,姿态最夸张的一艘船,更是如同一枚倒栽葱的火箭,直挺挺地戳在了森林的深处。许多树木的树冠上挂满了各种乱七八糟的包装物,几棵枝叶最密集的大树上,甚至还支撑着一间小岗亭。
在这个充满超现实主义风格的地方,各式各样的人们在彼此呼喊着,精神崩溃地晃荡着手臂,偶尔奔跑起来,接着又一跤跌倒。陌生的森林间到处都回荡着人们嘶哑的呼喊。
那些受伤的人们靠在河滩上喘息,痛得直哼哼;更多的人则是满头大汗地在各种水泥或金属垃圾中寻找着同伴的身影,发疯似地在一片瓦砾之间刨着什么,或者趴在某具残缺的尸体上泣不成声。而极少数人则是在呆滞中看着这一切无动于衷,仿佛傻了似的,头脑中只是反复浮现着一堆问号:
“……我们这是在哪儿?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欢迎穿越时空来到十七世纪的纽约,来自二十一世纪的中国人们!
嗯,虽然很多从瓦砾下面扒出来的倒霉鬼,只来得及草草看了几眼陌生的新世界,就已经不幸断了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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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也有一些被动穿越的情况并不怎么惨烈——某艘原本行驶在长江上的“运盛一号”客货两用轮,全体船员就在一夜之间突然发现船外的江水不知何时变成了海水,而三峡风光则变成了浩瀚大海和荒芜草原……更要命的是,头顶的太阳居然挂在北边的天空上!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他们现在是在南半球!
在组织探索队上岸,经受了彪悍土著人的一番骨箭和标枪洗礼之后,“运盛一号”客货两用轮的穿越者们,终于用仪器确定了这里位于南纬33度,西经57度,即后世南美洲的乌拉圭地区……至于弄明白他们所处的年代,则就需要等到几个月之后第一艘偶然经过这里的荷兰商船了……
接下来,又过了好几年的时间,他们才发现了北美那一群穿越者同胞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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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同一个夜晚,跟“运盛一号”客货两用轮遭遇同样命运的船只,还有“中远星”号——这是一艘全金属结构,长147米,宽165米,注册吨位为5000吨,满载排水11000吨,以绿色环保旅游为噱头,充当豪华客轮使用的现代五桅智能控帆大帆船,它从上海起锚出航之后不久,就在一片迷雾之中穿越到了1630年的澳洲西海岸,随即立刻就发生了一起跨越时空的追尾事故,撞上了一艘大约三百吨的西班牙大帆船……
接着,从那艘帆船的船主,一位气急败坏的波兰贵族嘴里,“中远星”号的船员和乘客们难以置信地得知了眼下的位置——爪哇岛的南方,帝汶海南面,澳洲的德比港附近……但时间却是1630年1月2日!
片刻之后,刚刚从中世纪欧洲带着老婆孩子穿越回来的“前圣骑士”李维,目光呆滞地站在“中远星”号的甲板上,举起在上海旅游时买的望远镜,观察起了出现在南方的陆地,视野中清晰地显现出一群两腿直立蹦来蹦去的袋鼠,还有在某颗高大的桉树上,两只树袋熊正旁若无人地做着延续生命的运动……
于是,这位可怜的年轻爸爸一时间神经彻底错乱,绝望丢下望远镜,先是看了看手上什么都没显示的主神腕表,然后又在众目睽睽之下,发出了一声身旁无人能够理解的哀鸣:“……该死的主神!你难道还不肯放过我们吗?哆啦a梦!王秋老弟!不管是谁都好!快来救命啊!!!我再也不想穿越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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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这些以成百人规模集体行动的穿越者团体之外,还有一些穿越者是零星小股甚至落单的。
不过,虽然他们抵达的地理位置各不相同,但时间段却是比较近似的——大概就是明末前后的样子。
比如说,二十一世纪现代中国社会的一位历史教师王斗,在某天一觉醒来,就发现自己来到了明末崇祯年间的山西北部,身处之地是宣府镇怀隆道东路的保安州一带,身份为舜乡堡董家庄辖下靖边墩一个普通的墩军,家内有一个老母以及一个还未完婚的童养媳……名字倒依然还是王斗没变……
另一位都市白领一觉醒来,发现自己来到了明末的安徽无为县乡下,成了一位父母双亡的地主家少爷俞国振,背后有个大家族,名下拥有一座宅院和八十余亩的田地,论社会地位说起来也能养尊处优了。可惜家族里的亲戚都是铁石心肠的狠角色,非但不可怜他这个孤儿,反倒全都磨刀霍霍地准备宰了他这个小子分遗产,自己若是想要活命的话,就先得想办法招募些亡命之徒,砍了几个叔叔伯伯杀鸡儆猴才好……
一位名为张伟的游戏制作人员,在不慎触电之后被打飞到了天启四年的明末福建海滩上,正当他差点在咸涩的海水里淹死的时候,却被人捞了上来——救他的人名叫郑芝龙,而旁边还有个人名叫施琅……
两个名为陈新和刘民有的年轻人,在结伴登山踏青的时候突然晕眩,醒来之后就莫名其妙地穿越到了明末天启年间的蓟州,还因为留短发和“奇装异服”的关系,差点被附近农民当成鞑子给抓起来……
还有一位穿越到明末山东胶州的退伍特种兵李孟,发现自己成了一名穷得身无分文的卫所军户,连块能种的地都没有,于是果断靠海吃海,走上了贩卖私盐的违法犯罪道路。只是这私盐买卖也有很多地头蛇把持,李孟自认为没法和气生财,就纠集一帮同样穷得叮当响的军户子弟,一边带着他们杀人放火,一边教育他们“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骨骸”的真理——在这世道要想活下去,就得努力杀人才行……
……
诸如此类,不胜枚举……但无论这些来历各异、想法不同的现代中国穿越者们,会在十六世纪上半叶的华夏大地,或者说明末年间的地球上,怎样彼此碰撞出类似于火星撞地球的巨大火花,仅仅是这么多人口的同时失踪这件事本身,就已经在习惯了太平无事的现代世界中国社会,掀起了一片滔天的惊涛骇浪……
不过,至少在这个晚上,搂着两位豪放派裸族御姐熟睡的王秋同学,对此还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