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捺住焦切紊乱的心绪,一直等到夜幕,祁景迁才宣几位重臣进宫。
皇宫虽戒备森严,却难保没有眼线,毕竟太医院与御膳房都已被渗入。
下午奚崇才走,他要是立即召人进宫,肯定会惹来猜忌。如今她的安危最重要,一切都务必谨慎。
等丞相刘铭兵部尚书赵谦隼等人到后,祁景迁屏退宫婢,将事情言简意赅地复述一遍。
诸位大臣自然主张拿人审问,循着蛛丝马迹直接揪住幕后主使,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祁景迁摇摇头:“不可。”
大将军隋志远浓眉一簇:“皇上,臣认为丞相这个法子很好,很粗暴很直接,也很有用。”
丞相刘铭:“……”
兵部尚书上前一步:“皇上,要查出元凶不难,臣有个顾虑,此人肯定已勾结京中同党,万一他惊惧之下胡作非为,对百姓下手引起京中动荡怎么办?”
“这人可能与当初行刺敬王的那批暗卫有关,也有一定兵力和财力。”祁景迁摁了摁刺痛的太阳穴,“这样算下来,可怀疑的对象已经不多。再者,他给朕下的是慢性毒,既然希望朕别那么快死,就是个中部署还未打点完善。根据这些线索你们好好去查,反正朕不管你们究竟怎么做,必须尽快在不惊动他们的情况下捉拿住此人。”
“皇上……”刘铭还想再劝。
话未说完,祁景迁不耐烦地拂袖道:“朕昏迷期间将国事委托于你们,是因为朕相信你们的能力,结果呢?让人潜伏在家门口还没有任何警觉,所以现在还有什么脸对朕指手画脚?还不快给朕下去?”
众人打了个寒战,缩着脖子狼狈告退。
他们有生之年,还是第一次看见皇上生那么大的气。
而且有一点他们真是有苦说不出,皇上昏迷的这半年多,许多宗室子弟背地里都拉帮结派,他们哪能全顾得上?还不都指望着敬王回京吗?却不料敬王竟会在路上遭遇暗算……
气得胸脯上下起伏,祁景迁赶走他们,又迅速唤来侍卫首领萧何治。
将之前所作的奚念知的画像交给他,他冷声吩咐:“从现在开始,所有暗卫任你调遣,以京城为中心往外地毯式扩散,秘密搜寻这名女子,效率越高越好。”
萧何治领命,迅速离去。
做完所有一切,祁景迁虚脱地跌坐在龙椅。
他捏了捏眉心,脸上是解不开的惆怅。
事情怎会发展到这般地步,上次分明见她时还是好好的。早知如此,他就该狠狠心,直接将她圈养在他身边,管她是愿意还是不愿意?他身为皇上,难道就不能不顾一切为所欲为的霸道一次吗?他早应该这么做的……
夜渐渐深了,一勾弯月斜斜地挂在树梢。
冬风吹得树枝颤动,好像连冷月都变得摇摇晃晃起来。
黑漆漆的房间里,奚念知与萱月紧紧抱着取暖。
她没办法看到日落与日出,也辨别不出她们被关了多久。
这种不知天昏地暗的感觉太过致命,她一直强逼自己入睡,却如何都睡不着。
“萱月,你说现在是不是夜晚?”
“姑娘我不知道。”萱月无力地问,“姑娘为什么说是晚上?”
“你听风声,不像是白天的风声。还有,那人很久很久没来给我们送饭。一日三餐,应该是每隔两个时辰送一次,我虽不知道确切时间,但感觉他很长时间没来了。”
“对,他真的很久没来了。”萱月轻笑道,“姑娘真聪明。”
奚念知扯了扯唇,倒不觉得自己很聪明,她只是刚好留意到了细节。
“姑娘,你饿了吗?我把没吃完的一个包子捂在怀里,温热的,你不嫌弃就吃点垫垫胃吧!”
“这有什么好嫌弃的?”奚念知笑道,“咱们一人一半,吃多点,也能暖和些。”
“好的姑娘。”
两人苦中作乐,共吃着同一个包子。
自被关起来,那人丢给他们的都是馒头,有馅儿的极少,干巴巴,十分难咽。
这次他们运气好,是有馅儿的。
奚念知之前努力进食,单纯只是为了活下去,根本没留意味道。
但现在——
一股淡淡的香味萦绕在齿间,让她莫名感到精神一振,这包子的馅儿里究竟加了什么?为什么令她感到这么熟悉。
她一定尝过这种味道的食物,一定尝过。
到底是什么?奚念知再咬了口,慢慢咀嚼、品味。
脑中好像有一丝灵感缥缈地游移着,她想捉住却始终不能如愿。
到底是什么呢?
她苦思冥想,绞尽脑汁,最后颓败地吐出一口长气,她没能想出来。
“姑娘,不知是不是饿了,突然觉得这包子还挺好吃的。”
奚念知心不在焉地“嗯”了声。
“姑娘我好冷,前些日子听人说快要下雪了,今年的第一场雪我们该不会在这里度过吧?”萱月吸溜着鼻子,“我好想回府,吃热腾腾的面条,喝火辣辣的疙瘩汤……”
下雪?今年的第一场雪?
奚念知蓦地怔住,她突然想起上次在宫中,皇上与她并肩站在梅园赏花。
那些红梅绽得极好,他在她身边温声说,等初雪降临的时候,他就将她接入宫中,因为下了雪的梅园仿若天上人间,美轮美奂且仙气十足,她一定会喜欢的。
届时他们就坐在亭下,一边用炭火取暖,一边品茗吃茶,再一起赏这雪中红梅……
是梅花,奚念知眸中生起一团星光,她终于想起了这熟悉的味道是什么。
原来这馅儿里加入了梅花,与她上次在宫中吃的梅花宴的味道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