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亦已经记不清自己被多少人、多少次质问他是不是疯了。

从他在新飞商会高层会议上当众宣布自己主动放弃贵族身份开始，几乎每一个和他熟识的人见到他后，差不多都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就算是那些对他不怎么熟识，仅仅是认识他的人，虽然并不会当面直接这么问，但从脸上的表情就可以轻松看出，他们心里一定是这么认为的。

而等到他决定要接受卡马杜城主提出过无数次的提议，和王国魔法工业管理署进行深入合作，转让一系列新飞商会目前独有的魔法机械相关技术后，不要说瑟维尼斥责他是不是疯了，就连对他一向极为钦佩，他无论下达什么指示都只会乖乖听令，全力执行的新飞商会一众下属们，也全部都向他投射来了怀疑的目光。

会长大人他……该不会真的疯了吧？

不然以会长大人的智慧，又怎么可能看不出答应魔法工业管理署这个提议，会带来多么严重的后果吗？

毫不夸张地说，魔法工业管理署虽然这一次的提示仅仅只是希望新飞商会转让一部分技术给他们指定的十家商会，但是可以想见，在此之后，管理署一定会对新飞商会提出越来越多的要求，甚至是强制命令。而到了那个时候，失去了贵族身份，也失去了兰帕里十三世和瑟维尼王女殿下这两个强力后盾的许亦，又那什么来和来自艾瑞克国王陛下，以及他背后那些兰帕里王国大贵族们的意志相抗衡呢？

说句不客气的话。许亦答应了这个条件。无异于将新飞商会拱手让给了那些贪得无厌的贵族们！

这是所有人都可以看得出来的事情。许亦绝不可能看不出来，那么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在和许亦熟识的人中，除了少部分尽管不理解，但并不愿意对许亦提出质疑的人——例如斯蒂尔和卡米拉大魔法师，以及一些对许亦完全盲从，绝对不会对他产生质疑的人——比如亚妮丝、薇薇安以外，唯一一个对许亦这个做法表示理解和支持的，反倒并不是人类。

“其实你的选择非常睿智。我不明白你的那些属下们为什么会有这么大意见。”

艾露希亚长老多年如一日，靓丽如少女一般的面容上挂上了一丝不解。

“既然你们新飞商会在兰帕里王国内最大的支柱已经消失，那么当然不可能再像以前一样那样可以随意轻松发展。选择脱身出来，另外寻求出路，这难道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许亦耸了耸肩，微笑道：“在我们家乡有一句老话，叫做旁观者清，当局者迷。艾露希亚长老您是精灵，反而更容易看清楚我们人类社会中的一些事情。反倒是我们商会的属下们，则因为他们本身的大部分利益都和商会息息相关。当然会看不清楚我这个抉择真正的含义。”

“或许是这样吧。”艾露希亚长老轻轻点头，然后有些好奇地看了许亦一眼。“你说你的属下们是当局者迷。那么你呢？如果说和新飞商会的利益相关，无论是谁都比不上你吧？你为什么又能看得这么清楚，决断得还这么干脆呢？无论怎么说，你也算不上是局外者吧？”

许亦笑了笑，心想自己何止是相对于新飞商会算是局外者，就算是相对于这整个世界都可以算是局外者。

这是身为穿越者的一种天然心理优势，却是没办法说明的。

“大概是我的追求目标远比所有人想象得还要更大一些吧。”许亦笑着做了一下含糊的解释，左右看看，续道：“还是不要讨论这个无意义的话题了，来说我这次来的正事吧。艾露希亚长老，卡马杜城主代表王国议会和商业署以及魔法工业管理署提出的条件中，也包含了你们夜歌部族所经营的夜歌塑料加工厂。他们的要求是，你们夜歌部族掌握的各项塑料加工技术也需要拿出来共享，您对这个要求的意见呢？”

“不可能。”艾露希亚长老回答的语气虽然平静，却异常坚定。“这些技术是我们夜歌部族独有的东西，绝不可能就这么轻易交给他们。”

许亦笑了笑，一副不出所料的模样。

“那好，按照卡马杜城主转达的魔法工业管理署的意思，既然夜歌塑料加工厂不愿意共享塑料加工技术，那么夜歌塑料加工厂就将被视作不与我们新飞商会一体。按照王国议会相关规定，夜歌塑料加工厂因为没有任何人类商会成分，将从此不被王国商业署承认，必须在限定期限内拆除。”

“月影部族的那间化肥加工厂呢？”艾露希亚长老问道。

“也是同样处理。”

“你们人类中的贪婪者，还是一如既往的贪婪呢。”艾露希亚长老嘴角的笑容中多出了一丝嘲讽。“难怪许会长你提前就通知我们要做好搬迁的准备，原来是早就料到了那些人类的反应。”

“我只是未雨绸缪罢了。”许亦道。“总之现在我们新飞商会已经可以算是自身难保，你们当然也要提前做好准备。”

“嗯，准备工作倒是不难做。不过……”艾露希亚长老微微皱起眉头。“许会长，你确定希望我们都进入黑米荒原另外创建工厂？那里毕竟是兽人族的领地，恐怕不太方便。依我看的话，还不如就在落雨之森里把工厂创建起来，人类暂时还是没办法进入这里来骚扰到我们的。”

“但是你们想出去也不容易不是吗？”许亦反问道。“艾露希亚长老，我想您现在应该非常明白交通对于工业发展的重要性。在落雨之森里固然安全，但是因为交通太不便利，会十分妨碍商品的运输以及原材料的送入。对于工厂的发展极为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