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三天,党校礼堂里白天坐满了全县村支书听大课,晚上悄悄有人溜出去喝酒。
子虚镇的赵安全像防贼一样,几乎二十四个小时不离开子虚镇的村干。这就让老莫浑身不爽了,他暗地里鼓动村干,晚上再出去转转,要不,会憋死。
老莫给陌然说这些时,陌然没有直接表态。
肖科长昨天下午又碰到他,叮嘱他这几天一定要保持低调。县委组织部专门有人在盯着他们这些人,暗中在考察。
老莫笑嘻嘻地告诉陌然:“这次,我们兄弟换个地方,一定让你爽。”
陌然不以为然,想起他平白无故挨了林冲一个耳光,心里还是有些歉意。这个林冲无非就是仗着有钱,老莫的年纪都与他爹一般大了,他怎么能随手就是一耳光呢?
“我还是不去了。”陌然淡淡一笑说:“这几天换下来的衣服都没洗,再不洗,没衣服换了。”
“洗个屁!”老莫骂道:“也就你们这些人,吃饱了没事干,一天到晚洗衣服。这又没出多少汗,多穿几天会死么?”
陌然正色道:“会死。”
老莫就咧开嘴笑,狠狠瞪他一眼:“陌然,你这么讲究,给谁看呢?”
“习惯了。”陌然说:“衣服这东西,不勤换,味道能熏死人。”
陌然说这话,自然是提醒老莫。子虚镇的宿舍里,已经弥漫了一股极为难闻的怪味了。这些村干平常都是赤脚穿凉鞋,很少穿袜子套皮鞋。这次来县委党校学习,谁都不想被人看不起。因此每个人的脚下都穿着皮鞋,最不济的也是袜子套着一双解放鞋。
只要他们回到宿舍,鞋子一脱,整个宿舍立刻便会被一股浓重的酸臭味包围。以至于赵安全每次来宿舍,都必须是掩着鼻子,匆匆说几句话就跑到门外去。
其实,陌然更忍受不了。但他从没表示过厌恶感。毕竟这些人,都是与自己一样的村干部。而且大部分人的资历比他老。如果追根溯源去看,甚至有人的干龄超过他的年龄。
乡下人本身都很敏感,只要陌然稍稍表示一点不快,他们会立马抱成团,将他孤立起来。这是他陌然最不愿看到的结果。
老莫还不甘心,自己撩起衣角闻了闻,眉头跳了几下,迟疑着说:“我怎么没闻到气味,还好。不过,你要不去,就得给我们打个掩护。”
“什么掩护?”
“赵安全要是找来了,你得给我们编个故事。要不,这小子一状告到吴书记面前去,我们还不找死?”
陌然就笑了,拍拍老莫的肩道:“既然怕别人告密,还是老实呆在学校里好。”
“老子怕个毛线。”老莫不屑地白他一眼:“老子今晚就玩给林冲看。这畜生,敢打我,你看吧,他怎么死的都会不知道。”
老莫说得恶狠狠的,几乎是咬牙切齿般痛恨。看来林冲的这一巴掌,确实伤到了他的心。想想也是,老莫年纪这么大,又没做什么出格的事,你林冲凭什么打人呢?
而且打人打脸,这是对人最不尊重的做法。人要脸,树要皮,何况他老莫现在也不是过去的老莫了,人家老莫从大的方面讲,是村支书。从小范围讲,也算是当地的有钱人啊。
林冲打老莫,显然不是冲动。
陌然心里这么想,却没心思往深处想。只是悄悄坚定了一个想法,不管林冲用什么样的手段,他陌然都会与他保持一定的距离。这样的人,危险性太高。还有更重要的一点,肖莹说过她与林冲之间的故事,他不能让肖莹看不起自己。
老莫劝不动陌然出去,当即也不再勉强。下午下了课,带着宿舍的几个人,悄悄溜了出去。临走扔给陌然一包好烟,挤眉弄眼的要陌然打好掩护仗。
老莫一走,陌然便收拾了换下来的衣服,用桶装了,准备去井边洗。
党校用的是地下水,建了一个很高的水塔。这段时间人多,水明显不够用。于是有不少的人都去井边洗洗刷刷。好在党校有一口好井,水质清冽甘凉,就在水泵房的旁边。
刚到井边,听到一阵笑声,探头看去,就看到颜小米这帮大学生村官,都在井边洗衣服。
她们显然已经洗过澡了,头发都湿漉漉的披在脑后。
女孩子洗衣服,自然有女孩子的隐私。陌然便站住脚,相等她们洗完了再过去。
这时候颜小米恰好抬头,看到井上边站着的陌然,便招招手说:“陌支书,你也来洗衣服啊。”
这一声喊,其他女大学生村官就都抬起头,一齐看着陌然笑。
陌然被她们看得有些不自在,慌乱地摆摆手说:“你们先洗,我等等再洗。”
颜小米扔了手里的衣服,走上坡来,一把夺过去他手里的桶,嗔怪地说:“你还挺封建的嘛。我们洗,你就不能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