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洛特去扫了墓。

在收拾好衣服和看过了小犀牛之后, 夏洛特最终去了有点偏的某座山上——这里离他们住的地方有些远, 附近则是瓦坎达的地下训练场。整座山头除了树没别的，除了一座……

孤零零的坟。

按照瓦坎达的风俗，人死了下葬后坟墓上要堆一堆石头，象征着人死后生者为其搭了一架通往天国的梯子。

而既然灵魂已经回到天上，那么墓碑就没什么用了。

不知道出于什么考量，夏洛特还是坚持给妈妈立了一块碑。

可能是她想到了苏说起过的老家的风俗吧。

这块墓地也是苏选的。

又或者说是苏说过的, 夏洛特记到了心里。

跟夏洛特不一样的是, 苏是个很喜欢阳光的人。据说她长大的地方潮湿多雨, 所以总见不到光，以至于苏在刚入学的时候外貌上唯一一个算得上的优点就是皮肤白皙细腻。

“有太阳晒谁愿意天天闷着啊。”

苏这么跟夏洛特说过, 并且试着把自家小朋友也拉到太阳光地下晒晒, 希望她长高点, 转眼就发现夏洛特紫外线过敏, 还碎碎念了很久。

身高是苏一个挥之不去的痛。

夏洛特每次回去, 想起以前的事情, 大多数时候又想哭又想笑——她妈妈梗其实挺多的, 现在长大之后想起来就会发现她妈妈其实也没有长得特别大特别成熟。

虽然说记忆中的苏总是那么坚强靠谱的, 但她们两个其实是一起长大的才对。

夏洛特伸手摸了摸那块墓碑, 擦掉了上面的灰尘，顺便拔掉了乱七八糟的草。

当时下葬的时候她还没有想到会有如今的情况, 想着既然妈妈喜欢阳光, 就应该找个阳光最足的山头, 让妈妈晒高兴了。

真是傻乎乎的。

小姑娘笑了起来,

母女到底是个什么概念，又是个什么缘分呢。

她现在有魔法的保护，已经不畏惧严酷的阳光，可以犯不着再用那些防晒霜和过滤紫外线的玻璃，自由自在地晒太阳了。安静地躺在了苏下葬地方旁边的那块草地上，夏洛特闭着眼睛，甚至能够倾听到附近土地上所有生灵活动的响动。

要是以前，她还会嫌弃这个地方吵到了苏的长眠，但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

被埋葬的也仅仅是一个空荡的躯壳，她的灵魂不在天堂，也不在地狱。

也不在这个空荡的人世间。

夏洛特握着自己手里的那个吊坠，那里面有缩小的那本集锦。

苏的意念体在其中，对她来说凑合算作灵魂。

这么一想的话，其实又算是跟妈妈在一起了。

这里其实是个谈话的好地方，尤其是对于韦恩来说。

夏洛特甚至能想到韦恩看到这块孤坟时会说什么，又会有什么表情——如果他看到自己蜷缩在一起，像是失去母狗的小狗一样的可怜样子，又会怎样痛苦。

他会心如刀割。

这真是个想想就觉得快意的事情，但夏洛特却不愿意让他真的到这里来，同他说一些什么话。

她还是……没办法当着妈妈的面骗人。

小姑娘笑了起来，抬手擦擦自己的眼泪，又看向了这块墓碑。

她之所以忍受着别离的痛苦，是因为她在这段过程中等待着更多的回报。在对自我存在的认知更深刻，深刻到了可以更上一层楼的时候。

就是团聚的时刻。

夏洛特靠着墓碑，异常安静。

地下的棺材里是冰凉的，但吊坠中还有一点热度。

她至今都没有召唤出这个意念体，因为她能坚持到不久以后的将来。

“现在不行。”

韦恩最后想尽办法，还是联系上了瓦坎达的国王——他倒是没有接平时的那条线，而是转道去找了王后——娜吉雅现在负责对外交流和情报收集的那方面，并没有与韦恩直接接触过，被找上门还是有些诧异的。

韦恩说明了来意，很诚恳地表示了自己现在想跟夏洛特谈谈的想法。娜吉雅最开始还有些犹豫，但架不住韦恩拿出了蝙蝠电脑里最近一年来知道的对瓦坎达不善的各个集团的情报。

“……”王后感觉自己的软肋被看穿，面子上有点挂不住，同时也在考虑国王和夏洛特的想法。

“我不是在要求交换，陛下。”韦恩这么说：“同时这也不是要挟——我之所以会搜集这些资料，纯粹是因为我知道瓦坎达对于夏莉有多重要，而由于国王对我的信任，让我能够有一段意外的天伦之乐——所以我也想为他们做些什么，或许用不上，但这是我的心意。”

这娜吉雅还能说什么，去了隔壁办公室给国王打了电话，很含蓄地表达了自己的意见。

但国王并不希望韦恩能够有充分的时间见夏洛特，并且再谈谈。

“娜吉雅，韦恩很擅长谈判，”陛下也很了解韦恩是个什么人，尽管他们并没有特别深交过：“我也觉得韦恩是个好父亲，但是之前钻石的事情，让我对他意见很大。”

陛下当然不可能动用外交手段去教训韦恩集团的主人或者正义联盟的大脑，但他稍微给这人添点堵还是可以的。

“而且你要知道，这件事情斯塔克也知道了——他很恼火的。”

死亡天使闹出了那么大的动静，蜘蛛侠竟然也没有通知他。

钢铁侠很生气，简直觉得自己被年轻人合起伙来排挤了。

国王陛下的原定计划是让夏洛特在临行前，放韦恩进来跟夏洛特吃个饭之类的，在他的监视下保证对话的可控。钢铁侠这么一抱怨，黑豹就顺手改了这个计划，最后定为夏洛特去复仇者的基地之前跟韦恩简单碰个面。

特查拉还是觉得夏洛特当时举枪相向的行为太不尊重长辈，而她也应该为这件事情道歉。

娜吉雅无法改变特查拉的想法，只能很抱歉地跟韦恩说了国王陛下的决定。

“但是在她去基地之前，你们还是能见见的，所以也不用失望，韦恩先生。”

王后站在了国王这一边，并没有收韦恩的资料——但韦恩坚持给了。

“我说过了，陛下，这是我的心意。”

韦恩这么说：“并不是为了交换或者要挟——我只是想为夏莉和国王做点事情罢了，请不要阻拦我。”

韦恩是真的很会说话。

娜吉雅对韦恩的印象一直很好，在浏览了情报后发现了不少有用的内容，对侄女的亲生父亲的赞扬就更上一层楼了。

啊国王这就不太高兴了，夏洛特临走前的那顿饭吃得也不是很开心。

“噗。”

夏洛特看出了二大爷的不高兴，托着脸蛋问二大爷需不需要帮忙。

“我只要对二大妈说，他觉得猫女身上的闪光点不输给她，二大妈就会不高兴了。”

“……”

特查拉有点意外：“这就不用了。”

不过国王想起了另一件事：“苏睿告诉我，你以前好像不太喜欢娜吉雅？”

正在吃东西的公主被点名，发现小姑娘用谴责的眼神看她，笑了笑：“啊哈哈那都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哥。”

“嗯，我的确觉对二大妈有点意见，之前。”夏洛特坦荡地承认了，眨巴眨巴眼睛，看着二大爷：“我觉得我二大爷那么喜欢她，一见到她就降智得厉害，有时候简直像头傻乎乎的羚羊——都到了这个程度了，二大妈竟然也没有什么回应，我就好气啊——她为什么不能立刻就答应跟二大爷结婚呢！”

说起自己15岁左右的想法，小姑娘简直义愤填膺：“虽然解放全世界很重要，但二大爷也很重要啊！”

国王听完之后咳了一下，苏睿都快喷出来了。夏洛特反正理直气壮的，也不怕她二大妈知道之后对她有意见。

“不过现在你们结婚，过得又很好，我对二大妈就只有爱了。”夏洛特捧心：“全心全意的那种哦。”

特查拉弹了一下她的脑门，挺重的那种。

“我就说，别人根本想不出‘像头傻乎乎的羚羊’的形容词。”

“嗯……那你一直很喜欢小辣椒吗？”

斯塔克在跟夏洛特打电话的时候，第一时间训斥了她夜袭拍卖场还不告诉他的事情——后面那部分比较重要，之后又在通话中挤兑了一下韦恩。夏洛特抿着嘴听着教父花样diss亲爹，之后听到了一个意外的问题。

“我……这次事情之后才发现，你好像没有发表过什么意见。”斯塔克问：“你对小辣椒的看法是一直很好的，对吧？”

“嗯。”

夏洛特说：“小辣椒对我来说，就是那种电视剧里典型的独立自强的纽约精英——就是你对她不好。”

“我没有……好吧我之前有那么一点点。”钢铁侠说：“但是我快结婚了，我们不提这茬了好吗？”

“好吧。”夏洛特笑了起来：“那托尼，紧张吗？”

“别提了。”

斯塔克现在一说到婚礼就浑身僵硬：“我说，你有没有什么舒缓神经的药水，给我来一瓶。”

“我一会儿去对角巷给你买一瓶。”夏洛特很高兴教父竟然想到了找自己解决问题：“需不需要活力滋补剂什么的？给你蜜月用。”

“你这个小鬼……”斯塔克想了想：“……来两瓶。”

所以夏洛特是带着任务去的对角巷，又带着任务回到了瓦坎达。

她在苏睿的实验室里架起了小坩埚，还给姑姑现场演示了女巫是怎么制作魔药的。苏睿瞪大眼睛，也很像一头傻乎乎的羚羊，一举一动都没有放过。

“我感觉我也可以制作诶。”苏睿很想尝试，在夏洛特提炼出了金色的活力滋补剂和无色但味道治愈的舒缓药剂后自己也动手尝试了一下——她每个动作都几乎跟夏洛特一模一样，但最后只熬出了糊糊。

就像印度人平时吃的那种。

“……”

姑姑很不开心，夏洛特则在一旁安慰她：“这个……就算是动作，也是需要巫师的磁场的。”

“……”

苏睿依旧不开心，之后夏洛特不得不答应了姑姑等她回来后让苏睿研究一下自己的巫师磁场，又或者说游离在体外的各种不可见的分子，这才被放出来。

“呼……”

夏洛特长叹了一口气，临走前的那天晚上又去了苏的墓前。

躺到了第二天天亮。

奥克耶一直守在附近，在夏洛特最终下来之后才松了口气。小姑娘对着奥克耶笑笑，很亲昵地攀上了她的手臂。

“奥克耶，你说训练会不会很严格？”她笑嘻嘻地问：“是你比较严格还是复仇者联盟？”

“这个我也不清楚，我只能保证自己能够完成保护陛下的任务。”

奥克耶这么说，伸手擦掉了夏洛特脸上的泥土。

夏洛特怔了一下，又歪着脑袋笑了起来。

苏睿可不乐意了。

她最后还是抱着夏洛特，问特查拉能不能临时反悔。

“想想看，她才不到20岁。”苏睿说：“这跟雇佣童工有什么区别呢！”

“……”

特查拉按了一下太阳穴：“苏睿。”

公主不情不愿地放开了夏洛特，看起来简直要哭。小姑娘抱抱姑姑，安慰她自己很快就能出来了。

“也就两周吧。”

“他们要是打你怎么办？万一你不听话不给你吃的呢？！”

“他们不会打她的，也不会不给吃的——苏睿你最近又看了什么奇怪的东西？”陛下忍不住要吐槽了：“迪士尼吗？”

“我宁愿我生活在迪士尼世界里！”

苏睿双手抱胸：“现实生活哪有这么艰难的？瓦坎达自己的技术要援建殖民者，我家里的小孩自己还没长大就要去拯救地球——按照迪士尼的规矩现在应该有个男人替她解决一切！”

国王陛下终于意识到自己不应该跟妹妹吵架了，因为他的思路已经要被苏睿带偏了。他揉揉苏睿的脸之后把夏洛特赶上飞机，又把夏洛特叫下来，两个人去给王太后行礼，这才又上去。

“我跟你说的都记住了吗？”

二大爷在飞美国的那段行程上反复跟夏洛特确定了她在复仇者联盟基地中的行为规范，细致到了小学生五讲四美的地步，主要着重强调了让夏洛特一定要服从指挥上。

“你要成为一个战士了，夏莉。”

陛下很严肃地说：“当你个人被武器化的时候，偏离指令是一个很危险的事情。”

夏洛特吸吸鼻子，答应了下来。

“……你昨天晚上是不是着凉了？”陛下转头：“奥克耶，给她弄点感冒药。”

到了地方之后，斯塔克早就带着蜘蛛侠准备就绪了——彼得一脸兴奋，对于自己假期竟然能去复仇者联盟基地进行短期训练兴奋不已。他本来兴致勃勃跟夏洛特打招呼，结果小姐姐看到他之后直接别过了头。

？？？

彼得一头雾水，不过自己想想之后大概也想明白为什么了。少年安静如鸡地跟在了斯塔克先生背后等着小姐姐气消，结果夏洛特直接抱着行礼上了车，根本不理他。

“……”

彼得还在想怎么办，被偶像开了一脚球一样地丢到车门口。清了清嗓子之后，他敲敲车窗。

“夏莉？”

夏洛特拿着手机玩，恍若没有听到他讲话。

“夏莉。”彼得弯着腰：“我错了，对不起。”

夏洛特依旧低着头。